快意溫柔刀!
“噓”此時怕是已近夜半了,這個時候路上可不會有什麼閒人遊蕩。杜暖頓時警覺起來,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豎起耳朵聽著外邊的動靜。
人似乎還不少,嘈嘈雜雜的不知做什麼。
“爹,官家來人抓了”叫小滿的大漢此時有些驚慌失措。
“是來抓你們的?”杜暖皺眉,伏在地板上細聽,樓下隱隱約約傳來發號施令的聲音“先躲起來,快!”
老岑頭猛地將手中的長簫砸在牆上。簫身從中間裂開,碎成幾片,被他一股腦塞進燒水爐的炭堆中。
“你做什麼”杜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有些心痛地看著那殘破的長簫。
“它已經完成自己的使命了,我不久於人世,它獨留在此也會成為禍害。”老岑頭神情肅然,仿佛一早就預料到這一天,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引魄的法器沒有局限性,觀主隻要找到適合自己的就好”他不給杜暖說話的機會“南疆舊時有一本《巫冥樂功》,裡邊詳細地記載了你需要的所有內容。”
杜暖張了張嘴,還有滿腹的疑問沒來得及開口。
“爹,大不了我們和他們拚了”小滿衝上前,膀大腰圓的壯漢攥緊了拳頭,滿眼是淚。
“胡鬨。”老岑頭抬起手,發現自己甚至夠不到兒子的頭頂,於是隻拍了拍肩膀“麻煩觀主先替我照看下這兩個孩子。”
走廊裡已經響起很重的腳步聲了,老岑頭丟下這一句話,便打開房門,以老年人不具有的敏捷度從樓梯上一躍而下。
“爹”小滿跟著便要追下去,杜暖眼疾手快,摸出一枚銀針便紮在他的後心上,一直沉默不語的大林倒是有眼力見,衝上來幫她扶住,於是杜暖騰出手在小滿的啞穴上又補了一針。
“抓住他”小小的客棧裡一時吵鬨了起來。
看來這些人確實是奔著老岑頭來的,杜暖聽著樓下的聲音逐漸散去,才算是鬆了口氣。
還沒等她把氣喘勻,剛剛關上的房門卻被人推開了。
杜暖仿佛見了鬼一般跳了起來,連逃也來不及,就被門外衝進來的侍衛架住了。
完顏朔青裹著比夜色更黑的長袍,頂著比夜色更暗的臉色,氣勢洶洶地站在門口。
蒼天在上,杜暖不相信她今天還能更倒黴了。
千算萬算沒算到,抓走老岑頭的居然是完顏朔青帶的人,杜暖像個小雞崽子一樣被黑臉大青鷹丟上了馬車,馬蹄聲踏碎了長寧街寂靜的夜。
此時已近午夜了,因此並沒有人瞧見,一個黛色的影子輕巧地掠過飛簷屋角,一路向南,越過長寧街,路過皇宮,最後落在他熟悉的院子裡。
秋明夜私宅,融墨堂。
融墨堂院中的布置很是樸素,夜露已降,漫天繁星也隱沒在了層雲之後,隻留殘月寂寂。
此處更是連蟲聲都少了許多,隻有正屋的窗紙透出些光亮,大門緊閉著,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歪坐在門口,活像兩尊吊兒郎當的門神。
他輕手輕腳地湊上前,盤腿坐在兩個侍衛中間,在夜露中閉目打坐。門縫中漏出一絲酸甜的氣息,叫人神思舒爽。
這是屋內正中間香爐裡飄出來的氣息,秋明夜前幾日從淩海灣那兒得來些南洋才有的月塵落。
這月塵落金貴得很,製作也極精巧。隻選用上元佳節時獨在南洋盛開的冰玉蘭,中元時還沒來得及綻放的白蓮芯,下元快入冬時於深夜月明之際盛開的韋陀花蕊。
南洋最巧手女兒用珍貴的香料,精油與這三樣吸收了整年明月精華的至寶混合、烤製、篩理,碾磨,幾十道反複繁雜的工藝過後,再用羊脂玉罐子封好,擱在不凍之泉中七七四十九天才得製好。
時間和工夫都是容易的,隻是這香特意要取這“月塵”之意,能趕上日子湊齊這三樣也是很難得。
淩海灣霍家那個遊手好閒的小子不知從哪兒得了一小盒兒,趕著就給秋明夜送來了。
今日薛如忱來融墨堂閒坐,秋明夜很狗腿地就給點上了。
“月塵落”的焚香方法也不同於平常熏香,很是要費一番工夫的。香爐隻能選用鎮南西北大翁山的紫砂泥爐,拿著燒透了明火的銀炭墊在爐子下。
香料用玉墜子壓實,以精油淬之,以純水蒸發,隨著空氣流動,將清甜微酸的霧氣氤氳在整個室內。
甜香的水霧柔和了屋內明亮的燭光,在歇榻上歪坐的兩人身上抹上一層極淡的彩。
秋明夜半撐著頭拄在棋盤前,長發照舊是披在肩上的,身上素絲便袍如美人酡顏,更襯得他麵如傅粉。他盯著對麵執子沉思的人,漂亮的桃花眼裡婉轉著的卻是戲謔之意。
“怎麼著薛兄?要輸了可彆想耍賴啊”美人確實是美人,這一開口可不太好聽,秋明夜的笑聲怕是比鴨子還要響亮些。
今晚的賭注本來是薛如忱從西嶺回京時帶著的鐵皮楓鬥,後來鐵皮楓鬥歸了秋明夜,兩人便談好了輸得一局要多喝一壇酒。
秋明夜輸得多了,看著那代表酒壇子的銀籌碼堆得越來越高,忍不住有些心急。
“我倒不怕輸,就怕明夜兄一口氣也喝不完那些酒。”薛如忱並不急著落子,隻用下巴一指那堆籌碼,夾著棋子的手隻在棋盤上虛晃。
若是有個明眼人在場,定會看出他這一子是要斷了秋明夜的那條大龍。
“喝不完就灌給你”秋明夜撇撇嘴,緊盯著薛如忱的手“你要是落在那裡我可就以後都不和你玩了”
蹙眉瞪眼咬嘴唇這套小姑娘才會的撒嬌把戲,秋明夜倒是拿手。
“這局算我的了。”薛如忱臉上的笑意掩不住,綻開來好似燦月出雲。他撥亂棋盤,道“浮萍回來了,不叫進來問問?”
“嗯?什麼時候回來的?”秋明夜聽說不用挨罰,立刻收起那一副惹人垂憐的神態,挽回自己秋家大公子的風雅形象。
“腳步聲早就到門口了,你還沒聽見?”薛如忱輕笑道。
“嘁,都怪你那兩個笨手笨腳的侍衛,做什麼都要發出好大聲響,害得我聽覺退化喔,都這個時辰了。”秋明夜嘀咕著,他打了個哈欠,道“進來吧,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