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王珪恨不得中書門下就一個宰相罷了,什麼兩相兩參,兩相一參,都不如一相零參。
不過這一次官家有點認真了。而二人一再拒絕官家也不好意思,這事隻能拖。
畢竟皇帝其他的任命,要通過中書來實行。
但宰執這個層麵,皇帝可以直接通過‘白麻’來任命而不需要事先通過中書,中書隻是要在任命後補一道手續確認。
不過此舉無疑會傷害宰相們的感情,而且新的人選也容易遭到宰相們的排擠架空。
所以官家還是要與宰相們商量,以往王安石強勢時,官家有讓張方平任相卻遭王安石反對作罷的例子。
這一次王珪則搶先放棄了立場,順著官家的意思推舉了蔡確,章惇。
如今壓力給到了章越一邊。章越也不好再反對,再反對便有抓權攬權的意思。不許新參政入中書,你章越要乾嗎,要把中書門下搞成密不透風的地方嗎?
所以還是要與皇帝有商有量的,你一再反對,以後皇帝都不與你商量了怎辦。
一再反對也容易得罪了蔡確,章惇。
章越則道:“陛下,中書門下兩相兩參有所不妥。天下之數莫過於三。老子曾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多則亂,亂則難決,遇事容易推諉。臣以為不如先添一名參知政事。”
王珪聽了章越說完,亦立即道:“陛下,臣以為集賢所言極是,在蔡確章惇二人中增補一人入相便是。”
官家道:“既是如此,蔡確章惇二人中選何人入相呢?”
章越道:“陛下,良臣如益友。”
“君擇臣與擇友都是一般,何為益友?何為損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侫,損矣。”
官家心道章越又有什麼說辭,孔子說了交朋友要交正直的,寬容有諒的,見聞廣博的。
而不要交走歪門邪道,喜花言巧語,喜歡阿諛奉承的損友。
官家問道:“章卿如何交友?”
章越道:“臣現在交友不交逢己者。遇上什麼事不問對錯,便先偏幫於臣。”
“臣欲為一件事,既不問對錯成敗,便賭上身家性命,願與臣同去。”
官家笑道:“這不是好友嗎?”
章越道:“臣年輕時也這麼認為,如今遇事多了,方知這等朋友之惡更甚於損友,乃至於惡友,遇上必敬而遠之。”
官家心道,蔡確倒是這等事事迎合於朕的,如章越這般所言惡友。
但章惇卻未必,這一次鄜延路用兵失敗。
他正要斬一名漕官。
眾宰執都道:“不可斬。”
官家怒道:“此人為何不可斬?”
王珪道:“祖宗以來,未嘗殺士人,臣等不欲自陛下始。”
官家當時沉吟良久又道:“可與刺麵配遠惡處。”
章惇出班道:“如此即不若殺之。”
官家還道章惇是支持自己的問道:“何故?”
章惇道:“士可殺不可辱。”
官家聲色俱厲地問道:“快意事更做不得一件?”
哪知道章惇一點也不客氣地頂了一句道:“如此快意事,不做得也好。”
這一句頂得官家至今肺部隱隱生疼。
官家想到這句話心道,章越看來意屬章惇,而不是蔡確。
坊間說此二人不和,看來未必是真的,莫非是誆朕的?
……
蔡確的府上。
蔡確正給其母明氏洗腳。
蔡確動作十分仔細,一絲不苟,等服侍好其母後,其妻孫氏幫著端走了洗腳水。
明氏看了一眼孫氏的背影道:“聽說你要為宰執了,近來不少族親和姻親都找上門來,你如何打算?”
蔡確坐起身子道:“娘,當年爹爹去世時,那些族親和姻親是如何待咱們的,你難道都忘了?”
“爹爹出殯時那人情冷暖,我可是一輩子都記得。”
“三郎說我這人自寒微而起,故六親不認。這話他說得不錯,什麼世態炎涼都見過了,我這心早已是冷了。”
明氏長長歎了口氣道:“我知道那些人當年沒好好待過你,你爹為官又一輩子窮困潦倒,否則你何必這一條路走得這般艱難呢?”
“官家讓你辦了那麼多得罪人的事,我真怕。”
蔡確道:“娘,我有分寸。苦日子過去了。”
“如今我們蔡家還有一樁大仇沒辦。我答允過爹爹,日後有機會定報複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