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遼國諸多大將陣亡,十萬精銳遼軍(天雲軍,皮室軍)隻剩數千人逃得性命。
之後遼與高麗議和,但遼國仍在鴨綠江以東建保州城威脅高麗,高麗建千裡長城防備契丹。
在遼與高麗三次征戰之前,高麗為了對抗契丹一直奉行越海事宋的政策。
但宋遼締結澶淵之盟後,遼國開始第二次攻打高麗前,宋朝這時候已是轉向中立。
此後遼國還欲借宋軍征討高麗,當時是皇太後劉娥當政,她還打算同意,結果遭到宰相呂夷簡的反對才作罷。
第三次戰爭後,高麗停用宋朝年號,接受了遼國年號。因換了宗主國,高麗與宋邦交幾乎斷絕。
此後高麗幾乎不再朝貢宋朝,一直到了到了熙寧四年高麗國主派民官侍郎金悌入貢宋朝,之後連續四度來宋朝朝貢。
陳睦道:“這高麗自稱承高句麗之名。”
“我聽說高麗與遼使有一段往來,遼使語高麗使,汝乃新羅地,高句麗之地,我所有也。”
高麗使反駁道,非也,我國即高麗之舊也,故號高麗,都平壤。若論地界,上國之東京,皆在我境,何得謂之侵蝕乎?且鴨綠江內外,也我境內。”
“其實高句麗早已為唐所滅,國人大多俘至中國,現在不過是新羅種,亦自稱高麗。”
“不過富鄭公言,高麗自謂夷、齊之後,三韓舊邦,詩書禮義之風,不減中國。契丹用兵,力製高麗;高麗亦力戰,後不得已而臣之。”
蔡卞問道:“為何幾十年高麗主動與中國往來呢?”
陳睦道:“高麗國主王徽對中國親善。據說王徽時常誦令《華嚴經》,祈願來世生在中國。有一次王徽做夢到汴京看燈,還寫下一首詩,上元夜夢至汴京觀燈,還遍問使者自己夢中的情景是否與汴京相同。”
“甚至高麗朝廷還有不少本朝官員出仕,譬如皇佑四年六月,宋進士張廷投高麗。高麗國主很欣賞他將對方與樂毅、陸機及二謝三張相比,隨即授其為秘書郎。”
“我使高麗時,聽說本朝先後十五名官員在其國主下麵出仕。”
蔡卞道:“既有如此仰慕中華的國主,果真詩書禮儀不減中國。”
陳睦道:“之前國主重病,還請使者到本朝來求醫官。”
“不過其國主因未受本朝冊封,隻受遼國冊封,故本朝稱為權高麗國王。”
“仔細說來高麗確實不可以外夷視之,高麗文字儘用漢文,我出使高麗,可謂賓至如歸,人人仰慕我漢邦使者的身份。”
“我視察其國,其國子監也是全然效仿宋朝,效仿熙寧改革太學後的胡瑗教學法。”
“其國內侍中崔衝也興辦私學九齋學堂,此人號稱東海孔子,我聽說他學徒眾多,以至填溢街巷。除崔衝外,還有不少儒士,他們能講漢話,對我也是格外恭敬,討教經學,各個恭敬如學生一般。”
“其實在我看來他們經學功底也不差,隻是詩文不值一提。”
說到這裡陳睦不由以天朝上國自居,一等優越感油然而生。
章越聽了不由感慨這就是意識形態的影響力,這都不要建什麼文化交流的場所,人家高麗全國上下都是自帶乾糧地崇拜你宋朝的典章製度。
國君本人更是宋粉,寧可冒著得罪遼國的風險,也要派遣使者來中國朝貢來取經問道。
不過國與國之間關係,不是僅靠一個意識形態。
章越道:“高麗之國,狼子野心。其國內有一句名言,先操雞,後搏鴨。就是先得雞林,後收鴨綠之意。”
“其對內要繼承新羅(雞林)自居,對外則以高句麗自居。”
章越幾句話將陳睦從對高麗的良好觀感中打了回來。事實上高麗能擊敗遼國,保持自立確實是件了不起的事。
曆史上高麗君臣的水平也不低,在朝鮮半島,契丹,高麗,女真也是一個三國。高麗一直有並吞女真與遼國抗衡之意。
高麗通過遼國獲得一部分女真土地(江東六城),既幫助遼國削弱了女真的實力,也擴充自己的力量。
後來宋徽宗一直有聯絡女真對抗遼國之意,高麗使者通過醫官秘密警告宋朝,女真人狼子野心,千萬不可與之結盟,要與遼國一起對抗女真才是正確選擇。
可惜宋徽宗沒聽。
章越道:“高麗國主既是求醫問藥,本朝當再派使者和醫官探望。”
“聽說其國主仰慕蘇軾,既是如此便派蘇軾抵高麗,並賜其一千匹貝吉布!”
章越心想,既然遼國鐵了心要保黨項用這等方式結盟,那也彆怪我大宋與高麗結盟。
蘇軾的人格魅力不止在中國啊,高麗和日本的粉絲也是大把啊,由他當使者出使再好不過了。
當然意識形態不能當飯吃,國與國往來還要有利益。
而如此大量生產的棉布,正好作為手段叩開高麗的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