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位麵容姣好的婦人,提著大食盒走來。
她對著神像跪下。
“民婦乃是花府大房少奶奶的奶娘賈氏”
冀漾身為先皇的一等暗衛,對各府世家關係都如數家珍。
從寥寥數語中揣測出,食盒裡放的是朝中重臣花信的嫡孫女……
花信一生無妾室、無通房,卻前後腳娶了兩位妻子。
一個結發妻榮氏毓莠,因娘家獲罪沒了支撐,帶著娘家侄女在佛堂靜修,可謂是不問世事。
另一個是平妻林氏淑清,乃當代大儒之女,算是花信青梅竹馬的師妹,主持府內中饋,出席各式宴席,真正是夫貴妻榮,風頭無量,有鵲壘巢鳩之勢。
正妻所生的嫡子,稱為“正嫡”,平妻所生之子,稱為“平嫡”。
林氏之子生在最先,成為平嫡長子,名為花克勤,也就是大房,素有神童之名。
後迎娶大學士李賢的長女,門第雖高可李氏卻樣貌平平,遂前後給其張羅了不少容色豔麗的妾侍。
榮氏之子為二房花克儉,誌不再廟堂,娶了貌美如花得表妹小榮氏榮卿溪。
花府大房乃平妻生,母得寵又掌中饋,二房雖占著正嫡出的出身,卻不得寵,不需對比,差距也是越發的拉開。
二房成親三載無所出,林氏給二房安排了貴妾邊氏亞焟,將庶出的長子、長女都生在了嫡出前,夫妻二人也因此有了隔閡,感情不再如膠似漆。
兩房妯娌之間,大房可謂是絕對的碾壓,但唯獨大房在樣貌上輸了二房。
大少奶奶李氏不過中人之姿,就越發看不慣二房小榮氏的美貌。
於是趁其生產之際,將其新生女,藏在食盒裡準備埋掉,再換成剝了皮的狸貓,塞在繈褓裡。
就等著眾人發現,痛擊正嫡的二房,乃至花信的結發妻榮毓莠,可謂是一箭雙雕。
野廟的房梁上。
冀漾心思一動,扮鬼嚇昏了賈奶娘。
待他打開食盒一看,花信的嫡孫女早就已經死透了。
他略略掃視一眼,發現這個嬰兒的腿部骨骼有些畸形,且腳上有六個腳趾頭。
不過他來不及多想,迅速抱著懷裡那個正忙著吸允他手指的那小東西,奔去了花府。
待到了花府,遠遠地就看見花信帶著人,往二房的方向去。
冀漾不敢有片刻耽擱,運著輕功早了他們一步到達。
產房裡二少奶奶渾身浴血,人都已經涼透了。
屋裡再沒有其他的人,連個婢女都沒有,想來是去通知大房了。
“啵!”冀漾拔掉被吸得正緊的手指。
把那隻剝了皮的狸貓提溜出來,將兩個繈褓調換。
緊接著,迅速的拎著狸貓,最後回首看了小東西一眼,決然的從窗子躍上了屋頂。
這時就聽下麵,還不見繈褓裡的嬰兒,就嚷嚷著府中生出了妖怪,要燒死二房的母女。
花信的嫡妻榮毓莠,一聽要燒死自己的兒媳與孫女,就算是冷靜自持的性子,也迸發了,拚命衝了進來。
瞅著繈褓裡渾身是血的嬰兒,正在自顧自的玩手。
她一見有人過來,還咧著牙花子笑了起來,模樣機靈卻透著憨氣,十分討喜。
產婆韋氏嚇得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說是自己見二少奶奶大出血,嚇得魂不附體,眼花了才看錯了八姑娘。
韋氏在混亂中掃視了一圈,沒有找到賄賂自己的賈奶娘。
想來是因今日晌午李瑩剛剛產女,她們一時未能騰開手,追究過來。
韋氏心中有鬼,生怕被滅口,連夜就賄賂了門房,逃出花府,遠遠的離開燕京。
一場門閥間的齷齪,以二少奶奶榮卿溪的歿,而結束。
皇長孫女自此成了花府八姑娘花沅,由嫡親的祖母榮毓莠養在身邊。
而冀漾則拿著真正花府八女的屍首,交給先皇。
先皇也許是愧疚,隻是粗略的掃了一眼繈褓,並沒有細看,更未發現嬰孩的腿部畸形和六腳指。
秘密在龍泉寺的後山安葬,立了小土包。
冀漾總算是完成了暗衛玄黓的首個任務。
也許是天意,榮毓莠與宮女榮貞兒還算是本家,沾親帶故的,榮家世代的容貌皆是絕色,就算花沅長大了麵容不肖父輩,還能長得像祖母,像親母。
自此,冀漾再也沒見過那個吸允他手指的女娃兒。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那一抹純潔無邪的笑容,同那一雙清澈無雜的眸底。
他與她比起來,自己是多麼的齷齪,肮臟
冀漾埋葬的記憶豁然出土,隨之他的心亦是久久無法平靜,好似一池靜水落入石子,蕩起了圈圈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