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玉澤目光呆滯,身形顫抖,聽著武正修的言辭竟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為求生機苦苦算計,而留下的子嗣,竟是這種貨色。
“君,君公子”
武玉澤僵硬轉身,整個人似乎抽空了精氣神,在這一瞬間老了數十歲一般,眼中再沒了生氣,身軀都佝僂了下來,沒有絲毫帝王的威勢,與一般孤苦的老者無異。
君弈眉頭一挑,看著這一幕心有悲戚,但還是想看看武玉澤到底作何選擇,一邊是殺父之仇,一邊是喪子之痛,當真艱難。
紅兒眉頭緊蹙,看著眼前的武正修眼中十分鄙視,但此時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莫亦千與醉癲狂能拿下武秋溟,當真是要她百分之二百警惕的對象。
宮殿之中,一時之間有些安靜,當然,要除了武正修偶爾啜泣驚恐的呼吸聲。
武玉澤心中悲哀,看著冰晶巨樹之中的武秋溟神情有些恍惚,耳邊偶爾還回蕩著武正修驚恐的聲音,字字如刀,刀刀入骨。
他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讓君弈放了武秋溟,但聲音卻怎麼都無法從口中傳出,似乎嗓子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你,你還在等什麼?”
武正修感覺到脖頸之處緩緩流下的冰涼液體,心中的驚懼之情越來越濃“你個老不死的東西,你還能活多久?”
“我才是武家的後代!武封王朝的未來!!我是武封王朝的太子!!!”
尖銳的驚呼聲響徹宮殿,甚至還有回應傳出,久久不歇,那聲音傳入耳朵,聽在武玉澤的耳中卻是如刀割肉。
而且是用那最鈍的刀,一點一點的割肉。
割不下來,那便用刀一絲一絲的磨,直到將其磨爛,磨碎。
武玉澤臉色慘白,身軀晃動,隻感覺眼前天旋地轉,心中最後的一絲念想,都在漸漸消失。
“噗通!”
武玉澤跌倒在地,仰麵向上,眼眸之中一片灰暗,曾經殺父之仇是他最想做的,他為了布局,為了算計,為了等,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熬斷了多少白發。
但同時,他也想到了未來,武封王朝的未來,還有自己子孫後代的未來。
這才想到了替子,易太子上台,讓一個假太子來吸引天下人的注意力,也讓真子嗣經受考驗,磨練心性。
一個合格的上位者,若無些許城府,心無幾多算計,如何掌控一個王朝?如何平定四方?威震八麵?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親手布置的局,竟到了如此地步。
武欽澤,那個被他抱養回來的假子,雖然心性略差,偶爾還會衝動,但已初具上位者的威嚴。
可武正修呢?自己的親生子嗣,非但沒有進取之心,反而任由自己放肆,出入於煙花楊柳之地,沒有些許爭奪皇位的心思也就罷了,但甚至連武封王朝以武立國的意誌都拋諸腦後,在他身上看不到半點強者的氣概。
九嬰凶獸那一日,看著武欽澤偷偷摸摸的靠近君弈,欲要襲殺出手,他那時也有些猶豫,心中也有些掙紮。
為了讓武欽澤更像太子,更像自己的兒子,不讓彆人懷疑,他幾乎是在用心扮演一個父親的角色,關心之情無微不至。
畢竟十數年的養育,焉能沒有些許親情?
但,他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那些關心,那些教導,都是他裝出來的,即便有一點點真心,可想到武正修上位的阻礙,都被他儘數抹去。
正是那時,武秋溟以及武封王朝眾多大臣都想要開口,甚至出手,最終都被他隱晦攔了下來,美其名曰,上位者要敢去搶,去爭,要心狠手辣。
是的,心狠手辣。
他若不心狠手辣,就無法怒發衝冠,無法靠近君弈,也就無法借勢除去武秋溟,從而報得殺父之仇。
所以,他看著武欽澤死在了自己麵前,那一瞬間,他有過心痛,甚至心如刀絞。
他不悔,為成大事,必要心狠手辣。
但他恨,恨君弈殺了武欽澤,這是一段複雜的感情,但事要一件一件做,一步一步來,所以他壓下了恨。
可是現在,在大仇就要得報的關口,自己的親生兒子,竟說出了這般話來,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這一刻,他悔,但他更恨。
悔的是自己心狠手辣,將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武欽澤送上了死路。
恨卻恨得是自己沒有早日看清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他的真麵目就是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卑劣,是他對武正修的期望太高,盲目信任,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但他卻不恨紅兒,甚至有些欣慰,一個讓他懷疑的人,一個潛伏在他身邊的人,在最後,至少讓他看清楚了自己期望最大的那個人的麵目。
“你在做什麼?老東西你睡著了嗎?啊?”
武正修感受到宮殿之中的安靜,這壓抑的氣氛讓他崩潰,自己的命畢竟捏在彆人的手裡,他已經廢了,無法再修煉了,但他還想活,還想享受那花花世界,享受那魚水之歡。
“你給我爬起來,說啊,告訴他們,讓他們幾個奴才趕緊放了皇叔。”
武正修的咆哮響徹整個宮殿,所有人都沒有開口,隻是靜靜的看著,但目光之中卻有著鄙視,不屑。
君弈甚至連看都不想再看他,生怕臟了自己的眼睛。
“嗬,嗬嗬”
武玉澤悲聲輕笑,臉上的神情複雜漠然,淡淡的笑意傳入眾人的耳中,其中的悲戚卻似乎比武秋溟領悟的秋意,還要更悲一些。
“君公子,殺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