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者修煉何其難?內中跨度差彆何其巨大?
武相境,探得本心,尋找本心武道,可謂登堂入室,溝通天地,運轉無上威能,當謂武道命相,這是武者的一大跨越。
武王境,綻放武道之蓮,誕生武嬰。
此乃武者一大坎坷,天域武者不知凡幾,能突破武王境成就眾武王座的又有多少?或百萬武相巔峰都不一定能有一人踏足,這就是天塹。
武者修煉,逆天而行,可口中如此叫囂,心中卻是明白,此言大抵是自我安慰,尋找一條莫無須有的路罷了。
武者的境界越高,對這天地的認知便越是深刻,對自己的了解,也就越是茫然。
尤其是跨越武王時,每一個武者都能深深的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在天地麵前,自己羸弱的就猶如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孩。
這,就是境界帶來的壓抑。
可如今,君弈以武相中期的境界,便能爆發出直追武王境的威勢,簡直打破了武者固有的信條,如何能不讓他們心驚?
時間流逝,短短數息時間,整片青綠的世界便被雷霆覆蓋,而同時,君弈的臉上也是一片慘白,額頭上大汗淋漓,周身溢散而出的氣息都有些紊亂起來。
“公子”
冰河妖魄朱唇輕啟,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卻都是咽了下去。
“唔”
君弈口中悶哼,眉頭皺起,臉上的神情卻是漸漸的開始猙獰了起來,周身恐怖的雷霆威勢竟也是再次攀升。
“轟,轟隆,轟隆隆”
青綠世界雷霆密布,青綠霧團翻轉不休,陣陣恐怖的轟鳴聲響徹天際。
一瞬間,眾人心頭顫栗,雙目怔怔的看著漫天密密麻麻的白芒雷弧,縈繞在天穹的威勢,猶如天威浩蕩,壓得身軀都不自覺的彎下了腰。
尤其是近前的冰河妖魄,竟在君弈身上感覺到了一股讓她毛骨悚然的恐懼,仿佛冥冥中有一雙眼睛正漠然的盯著她,隻一念就可決定生死。
在那眼睛麵前,她渺小的就仿佛螻蟻,甚至讓她回想到了數百年前瀕臨死境的自己,那般的武者,卑微。
“啊!!!”
忽然,君弈嘴巴張開,猙獰的臉上青筋暴起,口中放聲咆哮,長發翻飛,轟鳴的雷霆電弧從其口中溢散而出“給我破!”
一語而出,周空轟鳴,滾蕩的霸道威嚴浩蕩橫推。
“唔”
君弈身周眾人,除了莫亦千與醉癲狂稍稍好一些之外,其他人儘都是口中悶哼,雙目微凸,單膝跪地,即便是炎毒火精與冰河妖魄都不例外。
這一刻,他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天塌了!
“哢,哢哢”
青綠世界輕輕一顫,周空有大片碎裂聲回蕩不絕。
眾人掙紮著抬頭,隻見天穹上雷弧寂靜,似是印刻在了上麵,青綠世界如同被打碎的鏡麵一般,有種支離破碎的感覺。
“砰!”
忽然,周空一抖,青綠炸裂,周空直接崩開,化為無數鏡麵散落開來。
青綠碎片流轉,宛如夢幻景象,互相倒映,互相映射,那朦朧的感覺,似是從幻夢中蘇醒,有些豁然開朗,還有些許空虛。
“這,這是什麼地方?”
君不知目顫,看著鏡麵碎裂後的世界,心跳都不自覺的慢了一拍。
“嗚嗚嗚”
“嗚啦啦,嗚啦啦啦啦”
“咦哈哈哈啊哈,呼,呼呼”
陰風呼嘯,詭氛彌漫,陣陣陰鷙哭嚎的聲音回蕩開來,在天地間流轉不休。
眾人隻感覺身軀一寒,下意識抬頭看去,卻是雙目一沉,心頭不自覺的有些發冷,汗毛都倒豎起來。
青綠世界鏡片碎裂,夢幻破潰,哪裡還有什麼生機?哪裡還有什麼平和?
入目所見,有的隻是無窮無儘的灰白,了無邊際的陰鷙。
那乾枯的樹枝,殘敗的花草,森白的枯骨,和滿地暗紅的泥土,中間時而回轉著森然黑霧,猶如絲帶一般連接各方,散發著陣陣惡臭。
“呼,呼”
君弈汗滴如雨,口中喘氣如雷,眼中白芒散去,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空,身形不自覺的向前一傾,眼看著一個趔趄就要摔倒,卻是有白衣出現在身前,將其接住。
“砰”
君弈隻感覺觸摸一陣柔軟,強自睜開眼睛,卻見冰河妖魄正用身子將其托起,一臉柔媚的看著他,目蘊柔情。
“哼。”
識海中,洛妃將眼前一幕看在眼中,頓時心中有些不悅,但礙於君弈身體,以及眼前情形,便強自壓下了不滿。
“嘩啦啦”
洛妃身側,蘊神樹枝葉輕擺,隻是這次不是激動,而是顫栗和驚懼,傳出的蒼聲都有些顫抖“這”
“怎麼會是這樣?”
“樹,老”
洛妃下意識回頭,正要開口,但入目所見,卻是讓她生生止住了口中言辭,目光怔怔的看著眼前高大的蘊神樹。
原本平靜蒼翠的枝葉,竟是揚起了些許光芒,時亮時暗,隨著光芒明暗變化,還有些許恐怖的神識威壓溢散而出,激蕩識海浪潮。
“沒事。”
君弈輕輕搖頭,強撐著虛弱的身軀緩緩起身,隨即盤膝而坐,恢複體力,同時還不忘打量著眼前的景象。
那灰白陰森的詭氛,甚至與鬼陵堪有一比。
“唔”
這時,君弈眉頭一皺,識海中神識波蕩不止,竟開始不受控製的溢散開來,大片濃重的白霧彙聚身前,卻是顯化成了一顆大樹。
眾人還未從眼前的慘敗中緩過神來,卻又是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心生警惕,莫亦千更是上前一步,緊貼在君弈身後,時刻準備出手。
“怎麼會這樣?”
蘊神樹輕輕擺動,恍惚間,眾人似乎看到了一個白發蒼蒼的垂暮老者,正目光呆滯,滿臉惶恐的看著前方,有些茫然無措。
“不,不會的,你可是元始仙木,怎會如此?”
蘊神樹慌張無措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出,聽在眾人耳中卻是有些茫然,不知是怎麼回事。
但蘊神樹很顯然來自君弈,公子都沒有說什麼,他們自然也不好插嘴,隻能小心的戒備著,以防萬一。
“我不信,給我破!”
蘊神樹枝葉一滯,其中有憤怒的蒼老聲音咆哮而出,樹木遍身蒼白,竟是神識凝霧,磅礴的神識威壓遮天蔽日一般噴湧席卷,彙聚巨大蒼老手掌,狠狠的轟向眼前。
一掌,周空浩蕩,逆轉天地,甚至遠超武王境強者的掌威,恐怖的威壓似要將這灰白森域完全傾覆。
眾人見此目光一震,他們從沒有想過,武者的神識竟也會爆發出如此可怕的威能,若是這一掌轟在他們身上,恐怕還未至身前,便要自己直接崩碎。
如此一幕,讓他們對君弈更加好奇,也更加敬畏,不知這般手段,公子還有多少。
“碎!”
蘊神樹口中爆喝,掌運乾坤般,引動巨浪翻騰。
一掌落下,竟是將眼前地麵直接轟碎,崩裂大地,露出一片巨大的坑洞,內中有一截灰白的枝乾出現在眾人眼前。
在其出現的一瞬,有濃鬱的生命氣息撲麵而來,帶著一種與在外麵嗅到的,完全不同的清新感,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舒適,由內而外的自在。
“這應該就是源頭了。”
醉癲狂灌下一口烈酒,看著那半截灰白木頭輕輕開口,他的命相乃是流炎冰璃枝,與木頗有淵源,在其身上,他能感覺到一股來自內心深處的敬畏。
“喝!”
隻是蘊神樹見此並不罷休,老邁的口中有爆喝傳出,枝葉上白芒湧動,神識卻是凝化藤蔓,直接抓向那半截木頭。
“起!”
蘊神樹藤蔓用力,樹內神識磅礴湧動,狠狠的拔著灰白木頭,巨大的力道直接將掀起大片泥土,終於將其從地下拉出。
眾人凝神看著,隻見那半截木頭出土,卻不過三丈,曾裸露在外的木頭滿是灰白,但那些深入地下的,竟是已經完全發黑,潰爛,似開始腐朽,那惡臭的氣味正是從這裡傳出。
“呼,呼”
這時,木頭竟如人一樣開始起伏,發出陣陣呼吸的聲音,不,與其說是呼吸,不如說是即將老死的喘息聲,聞之讓人心生壓抑。
“元始,元始”
蘊神樹輕輕的將木頭放置地麵,藤蔓上還有些輕微的顫抖,似是不可置信,絲縷神識彙聚聲音,輕輕傳出“是你嗎?元始!”
“唔”
一瞬,那木頭似是聽到了蘊神樹的呼喚,竟是劇烈起伏,發出一聲殘喘的輕哼,仿佛在痛苦的掙紮著。
“元始,你怎麼,怎麼成了這樣?”
蘊神樹不敢相信,天地間神異仙木,蘊含著無儘生機,與其並立的存在,竟會成了如今這般淒慘的模樣。
“他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
君弈口中濁氣輕吐,雙目泛起白芒凝神注視著眼前這塊朽木,他不禁有些懷疑,這塊連自己都要腐朽垂死的爛木,真的有讓洛妃恢複的能力嗎?
“老,樹毒有,毒”
朽木中,一道掙紮著嘶啞的聲音艱難傳出,讓蘊神樹枝葉一震。
“毒?”
君弈一愣,皺著眉頭仔細打量,不管這塊爛木頭是不是真的如蘊神樹所言一般奇異,但事到如今,他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一次探尋,君弈的眉頭擰起。
兩次探尋,君弈的眉頭都要擰成了麻花,在其眼目注視下,眼前木頭毫無奇異,隻是一塊普通的朽木罷了。
但一塊普通的朽木,還能說話不成?
君弈不信,隻是仔細的看著,正要放棄時,其雙目陡然一凝,在木頭灰白與漆黑的交彙處,卻見有一條細微的裂痕。
“找到了!”
那裂痕儘染陰綠,濃鬱的生機便是從那裡緩緩溢散湧出。
“嗤”
隻是還不等君弈鬆一口氣,卻見蘊神樹藤蔓湧動,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將木頭纏繞,灌輸周身威能。
“且慢!”
君弈見此連忙阻止,周身靈力噴湧,抬手凝化巨掌阻擋在藤蔓前“樹老,不要急。”
“我要救他!”
蘊神樹沒有廢話,一言而出語氣凝重,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甚至頗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意思,寸步不讓。
“樹老,你暫且冷靜一些。”
君弈無奈,若非蘊神樹與洛妃一體,他才懶得理會其生死,不由得耐心輕言“這塊爛,咳這塊木頭的確是中毒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毒。”
“若是你冒然出手,非但救不了他,甚至還會沾染自身。”
蘊神樹聞言沉默,他體蘊神識,自然知曉元始仙木身上的危機和陰毒,甚至在探查的一瞬,便明白這毒的複雜。
萬毒冰川,萬毒冰川。
眾人一路走來為何隻有冰川而無萬毒?
因為整個冰川,整個風饕雪原的毒都被彙聚到了這裡,儘數被蘊神樹吸收,宛如跗骨之蛆一般,吸食者他身上的精華,這才成了如今的鬼樣子。
“你可有解?”
蘊神樹強壓下心頭的憤怒和慌亂,衝著君弈擺動著枝葉。
君弈聞言稍作沉思,這模樣在眾人眼中很正常,但看在蘊神樹的眼中卻是有些驚異,更多的則是不相信。
蘊神樹生存歲月悠久,連他自己都不知自己已經存活了多久,他的見識幾乎冠絕古今。
或許在曾經,眼前這毒彈指可解,但眼下,他真的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尤其是君弈,一個武相中期的小輩,又能如何?
但他終究還是強壓下了心中的急迫,沒有打擾,即便希望渺茫,也比沒有希望來的強一些,畢竟爭得幾息也作用不大。
君弈自然不知蘊神樹心中所想,他隻是在考慮可行性,以及是否值得。
天罰聖相,便是他的手段。
鬼陵神秘曾言,靈脈古核乃是天地間罕有的東西,但就是這東西卻被天罰聖相吞了下去,甚至打開了連冰河妖魄全力出手都無法破開的外殼,將其煉化。
那吞下了靈脈古核的天罰聖相有多強,君弈不知,因為以他如今的境界,根本無法全力動用天罰聖相。
那命相上威嚴的氣息,霸道的雷霆,即便是他這個使用者,有時候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君弈甚至懷疑自己在掌控天道,即便不是,或許都相差不遠。
若是如此,那便以自身為媒介,利用天罰聖相來解毒,作為天地間最為恐怖的存在,區區毒,又如何不能解?而且即便不行,還有鬼陵神秘存在。
當真要救,隻有此法一試。
即便這方法很危險,君弈都無法猶豫,因為這塊苟延殘喘的爛木頭,承載著他的希望,救治洛妃的希望。
“可以一試。”
君弈一念至此,不再猶豫,臉上神情也是認真了起來。
“君大哥!”
洛妃聞言臉色大變,連忙開口,隻是聲音傳出卻又不知該說什麼,一邊是她的心上人,一邊是承載著她生命的老者,左右為難。
“放心!”
君弈輕笑,隻是給了她一個溫柔而堅定的回應。
蘊神樹樹枝平靜,似有一雙蒼老的眼睛正出神的看著,不斷的在君弈身上流轉,神色莫名。
莫亦千見場中氣氛詭異,多說也猜到了一些,不由得張了張嘴想要開口,但言至嘴角,卻又說不出口,以公子的心性和謀算,若是決定了,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好,我信你!”
良久,蘊神樹才沉聲開口,似是做了一個沉重的決定“但你一定要答應我,若是有不對的地方,一定要保全自身。”
蘊神樹雖然擔憂老友,但對君弈卻也是無法放任,不管他出於何種目的,單單舍生相救,就足以讓他高看一分,因為他清楚君弈身上的背負,如此巨大的壓力還敢一搏,讓人敬佩。
除此之外,就更彆說了洛妃了,若是君弈出世,恐怕這小丫頭會讓他頭疼死,活了無數歲月,他竟也有為難的時候,真是可笑又無奈。
“好!”
君弈微微點頭,轉身看向那半截木頭,眼中白芒泛起,直勾勾的盯著那裂痕所在。
君弈不是煉丹師,也不懂得如何下藥,但是他明白,隻要是病症,不論大小,是否垂死,都要尋得根源,探起根本,紙上談兵,都是虛妄。
一念至此,君弈深吸一口氣,周身白芒覆蓋,隱隱有雷霆轟鳴,聖潔白芒將周圍森黑的霧氣全部驚退,無法靠近。
一步踏出,君弈身形消失,直接便是到了木頭近前,再次看了一眼後,便是直接探出手來,輕輕的抓向了那細微的裂痕處。
“嗡”
碰觸一瞬間,君弈雙目一沉,隻感覺那裂痕中有冰冷的森寒噴吐而出,似毒蛇吐信,流轉著森冷的陰毒,直順著君弈的指尖侵襲而上,快速衝入體內。
君弈神情冷峻,也不阻止,並不抵抗,隻是任由其在身軀內橫衝直撞,彙入丹田,他甚至從這股毒浪中感覺到了些許興奮的情緒。
可在其進入的丹田的一刹那,毒浪凝滯,興奮陡然轉變成了驚懼,隱隱開始顫栗起來,想要想後退縮。
但入內的毒浪卻似乎被一雙無形的大手遏製,動彈不得,隻能瑟縮著艱難的蠕動著,畏懼的躲避著其身前不遠。
君弈嘴角上彎,露出一絲冷笑。
這時,丹田中,命宮上盤膝而坐的天罰聖相,徐徐睜開了眼睛,麵無表情的看向眼前的陰毒綠芒,淡然的眸子中閃現出些許威嚴,似神祗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