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弈回首,竟見蘊神樹周身白芒籠罩,神識波蕩,卻是緩緩凝縮成了一個白衣老者,老者白須垂地,頗有些仙風道骨的韻味,隻是滿目急切的樣子,多了些許凡俗。
“老友!老友!”
蘊神樹放聲呼喝,蒼老急迫的聲音回蕩在內中,卻透著些許難言的淒涼。
“唔”
這時,一道微弱的聲音艱難傳出,猶如垂暮將死的老者,在做最後的掙紮“我,我在這”
“老友!”
蘊神樹聞言臉上神情一喜,但隨即又有些慌亂,連忙尋著聲音,快速奔去,君弈也沒有猶豫,直接跟在後麵。
兩人一前一後,一路狂奔,直走到一處亂石堆前,才看到有一石碑圓台淩亂的擺在其中,上麵還躺著一個老頭。
這老頭一身衣衫襤褸不堪,寬大的袖袍下,皮膚乾癟,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滿是陰綠的毒芒,甚至還可以清楚的看到骨頭,雙目渾濁無神,似是感應到了君弈與蘊神樹兩人的氣息,艱難的回轉身軀。
“咳咳”
老頭重重的咳嗽著,微微抬了抬頭,看向蘊神樹,嘶啞著聲音艱難道“蘊神,是你嗎?”
“老友!!!”
蘊神樹見此淚水滿眶,通紅著眼睛低吼一聲,急急狂奔而去,直衝到老頭身前,顫抖著雙手伸出,似是想要碰觸,卻又有些擔憂會傷到,一時竟有些茫然無措,低低嘶吼道“老友,你,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咳,嗬嗬”
老頭艱難的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嘶啞著聲音毛骨悚然道“真,真好,能在臨死前見故人一麵,真好”
“休要胡言!”
蘊神樹又氣又恨,臉上竟露出了笑容,像個老頑童一樣跺了跺腳“你可是元始仙木,天地奇木,擁有起死人肉白骨的能力,怎會死?”
“你隻要安心休養,會恢複的。”
“行了,不必多說。”
老頭無力的擺了擺手,淡淡道“起死人肉白骨,與醫者一般,你可知醫者不自醫?你真,真是老糊塗了。”
君弈見兩人沒完沒了,頓時眉頭一皺,有些不耐,說了半天,一句都沒有到關鍵,不由道“前輩,如今要如何才能醫治?”
“嗬”
元始仙木微微轉頭,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小輩倒是有些心急了。”
“老友元始仙木,本就擁有天地間最為精純磅礴的生機,隻要生機尚存,壽元無窮。”
蘊神樹深吸一口氣,對君弈輕輕開口,解釋著眼前的情況“如今老友困境,乃是生機流逝,陰毒入體所致。”
“若是能收回生機,取出此毒,或許會有所恢複。”
“如何收回?”
君弈眉頭一皺,有些不著法門。
“嘿”
這時,躺在石台上的元始仙木狠辣一笑,艱難的開口道“生機如何流逝,便是如何收回,甚至還有他們的命!”
君弈聞言目光一閃,看著元始仙木滿是褶皺乾枯的臉,心頭頓生寒意。
“如今也隻有這一種辦法。”
蘊神樹卻是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點了點頭,對元始仙木所言深以為然,很是同意,隨即又看向君弈,目光閃爍著,誠懇開口“小友,若要恢複,還需你相助。”
“我?”
君弈一愣,隱隱覺得有些奇怪。
“不錯。”
蘊神樹仔細的看著君弈,神情認真道“如今若要施為,隻有借小友身上命相聖力,彙聚我的神識,收攏老友流逝的生機。”
“你似乎對我身上的命相很了解?”
君弈看著眼前的仙風道骨的蘊神樹,目光微微沉下,眼神隱隱有些不善,口中傳出的言語都剛硬了起來。
“不可說,不可說”
蘊神樹卻是微微搖頭,並沒有打算告知君弈。
“小鬼。”
忽然,一道蒼聲沉語緩緩傳出,卻是鬼陵神秘開口了,這倒是讓君弈有些意外,一路上他都是在沉默,君弈還以為他不屑理會。
“前輩。”
君弈輕輕開口,對鬼陵神秘他還是心懷感激,畢竟其數次救自己於險境,此恩情可是絕對不能忘卻。
“答應他,這個忙可以幫。”
鬼陵神秘沉聲開口,言語間也不像往日隨意,似是有些凝重,這讓君弈有些疑惑,但他卻似乎明白君弈的心思,也不給他反問的機會,直接道“不要問,現在還不是時候。”
“又是這一句?”
君弈心中有些鬱悶,每次麵對鬼陵神秘,他都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懵懂的小孩,總是在被大人無視,根
本不去采納和理會自己的想法。
既然鬼陵神秘都沒有什麼異議,君弈自然也不會太過擔憂,其實他也沒有多少拒絕的意思,隻因元始仙木身負洛妃希望,就這一點,便已經足夠。
好一會兒,蘊神樹見君弈目光回神,這才輕輕開口詢問道“小友,考慮的如何?”
君弈目光流轉,在蘊神樹與元始仙木兩人身上仔細的打量了一翻,才點了點頭,輕道“好,我答應你,告訴我怎麼做。”
蘊神樹聞言雙目一亮,或許是因為興奮,臉上的胡須都飄浮了起來“小放鬆,無須太過擔憂,其實並不難。”
“神識,武者修煉的伊始,可以說是邁入武道的第一步。”
“生機,武者修煉的根本,若無生命萬事休談。”
君弈聽著蘊神樹的話,感覺如同邁入了雲霧中,頗為迷茫和不解“什麼意思?”
蘊神樹輕輕一笑,細細為君弈解釋“我與元始仙木,便猶如武者的神識與生機,此為萬物之本,缺一不可。”
“但少了承載,又有些累贅多餘。”
“同理,隻需小友祭出聖相,融合我與元始仙木二人的神識與生機,至於後麵其他的事情,便可以交給我了。”
“好。”
君弈似懂非懂,但也沒有拒絕,有鬼陵神秘在,他自信無事。
“轟!”
一言而出,君弈周身威勢噴湧,白芒覆蓋,陣陣雷霆轟鳴咆哮,波蕩不休,縈繞在其周身的白霧彙聚身後,顯化白衣身影,正是天罰聖相。
“錚”
天罰聖相睜眼,直視蘊神樹,眼中雷霆轟鳴,迸射雷弧狂湧而出,將其覆蓋,數息後,才緩緩平靜下來。
“這是”
忽然,元始仙木雙目驟縮,竟是艱難的要爬起來,看著眼前的命相臉色大變,目光竟有璀璨光芒爆射而出。
“休要多言!”
蘊神樹輕喝一聲,狠狠的瞪了一眼元始仙木,強壓下心中的情緒,磅礴的神識洶湧而出,緩緩的沒入天罰聖相中。
“呼”
元始仙木似是明白了什麼,原本死寂的目光湧現些許奇異,同時衣衫蕩起,體內濃鬱的綠芒覆蓋周身,凝化絲縷,湧入天罰聖相中。
“嗡”
隨著二者神識生機彙聚,周空卻是憑空顫栗,天罰聖相的氣息也是再次攀升起來,轟鳴的雷霆愈加恐怖,甚至隱隱有了天威的感覺,讓君弈雙目凝縮,有些難以置信。
“嗤”
蘊神樹身形化霧,隨即竟是直接將元始仙木裹挾起來,入了天罰聖相。
“轟!”
兩人入內,天罰聖相中恐怖的威勢橫推開來,甚至將君弈都推到了數丈之外,才堪堪停了下來。
同時,灰白絕望的空間微微扭曲,宛如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君弈裹入其中。
“呼”
君弈雙目睜開,寒風輕拂,下意識的看向手中抓著的朽木,隻見其微微顫抖,裂痕處如蛛網一般擴散開來。
同時,其裂痕處溢散而出的陰毒綠芒竟是微微一滯,隨即卻開始向內流淌,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道將其拉扯入內,連同君弈體內殘留的些許陰毒都沒有例外。
“砰!”
忽然,君弈手中朽木輕輕一顫,直接炸裂了開來,天罰聖相踏步而出,淡漠的臉上目光威嚴,緩緩落在君弈身上,即便是他本人都感覺有些壓抑。
“轟!”
天罰聖相周身雷霆轟鳴,腳下一震便是炸開地麵,直衝向陰毒綠霧中,消失不見。
君弈見此目光閃爍,隨即雙目微閉,體悟天罰聖相的變化。
……
外麵,陰毒綠芒無窮無儘。
莫亦千,醉癲狂,冰河妖魄等人站立中央,撐起一片光罩,將毒霧擋在外麵,靜靜的等著君弈出來。
“已經進去這麼久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冰河妖魄麵露焦急,咬牙切齒的盯著眼前的濃霧,心中滿是憤怒,妖媚的聲音已經有些按耐不住。
莫亦千漠然而立,隻是直勾勾的盯著蘊神樹消失的地方,口中輕言“稍安勿躁,莫要恩?”
“轟!”
隻是其口中話音未落,卻見眼前陰毒綠芒轟鳴扭曲,波蕩不休,似有什麼東西要衝出,讓眾人神情一震。
“砰!”
陰毒綠霧炸開,一道周身覆蓋白芒雷霆的身影疾馳而出,轟鳴的雷霆威勢將周圍空氣都扭曲了起來,磅礴的神識生機不斷的湧動,直接將莫亦千等人橫推開來。
“這是”
眾人心頭一驚,下意識體內靈力運轉,沛然而提,欲抵禦眼前驚變,但目光所見卻是一愣,都認出了這是公子的天罰聖相。
“公子!”
冰河妖魄臉上喜色洋溢,正要上前,卻是被莫亦千一把拉住,目光凝重,口中低喝道“且慢,有些不對勁。”
“恩?”
冰河妖魄聞言一愣,回首注視天罰聖相,在其身上感覺到了一絲陌生。
冰河妖魄正在發愣時,天罰聖相速度極快,幾個呼吸便到了眾人近前,但眼中目光卻是一片威嚴霸道,甚至周身湧動的白芒雷霆連麵容都漸漸完全遮掩了起來,直接擦身而過,衝入陰毒綠霧中,消失不見。
“這是怎麼了?”
冰河妖魄呆呆的說了一句,還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正要隨後追去,卻聽一道驚呼聲,將其驚醒。
“公子!”
醉癲狂看著遠處陰毒綠霧散去,露出盤膝而坐的身形,目光微沉,身形一動,便是直衝向君弈身側。
隻是他速度快,還有人比他速度更快,眨眼間,冰河妖魄就已經站在了君弈身前,滿臉著急,口中還輕聲呼喚道“公子?公子?”
“嗤”
眾人趕到,齊齊聚在君弈身周,小心的打量著周圍,卻見這陰毒綠霧竟是開始詭異的消散起來,露出了枯黃的大地。
“無事,不用擔心。”
君弈微微睜眼,看了一眼眾人後,又是閉上了眼睛,天罰聖相與自身相關,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不在意。
眾人聽聞此言,都是稍稍放鬆了一些,接著便是小心的護佑在君弈周圍。
…………
萬毒冰川的洞窟內,近千道人影踏立其中。
原本平靜的洞窟,頓時變得吵鬨起來,身著各方勢力衣著的武者,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嘈雜不休的聲音猶如紛亂的大街,讓人心煩。
最先到達此地的範子謙與霍自明也在其中,原本互相略有些敵視戒備的兩人,麵對如今眾多的武者,不得不暫時達成一致,守望相助。
“那些人怎麼還沒有出來?”
範子謙眉頭緊皺,瞥了一眼洞窟越聚越多的武者,臉色難看,人越多,便說明競爭越殘酷,他們得手的機會就越小。
“嗬,這麼著急做什麼?”
範子謙聲音落下,其身側不遠處的霍自明卻是神情隨意,臉上有些滿不在乎的意思,甚至還抓出了一隻巨大的妖獸腿,架在火上烤著。
霍自明雙目直勾勾的盯著那烤的金黃的妖獸腿,上麵的肉被烤的滴油,還不時的滋滋作響,香氣撲鼻,惹人垂涎。
“怎麼能不著急?”
範子謙瞅了一眼霍自明,準確的說是看著那肉,不禁有些佩服,在如此緊張的局勢下,他居然還能保持如此心態,當真可怕。
“呼,呼”
霍自明抓起妖獸腿,放到眼前,撅起嘴吹了兩口,接著狠狠的吸了一口香味“嗚哇,真他娘的香,美味!”
一言讚歎,霍自明便對著妖獸腿張口咬下,濃鬱的香味連周圍的武者都被吸引了目光,貪婪的看了過來。
“唔,好好吃!”
霍自明口中長歎,大口咀嚼著肉,也不理會麵前咽著唾沫的範子謙,口中輕道“他們進去的越久,說明什麼?”
“咕”
範子謙咽了一口唾沫,盯著那妖獸肉下意識問道“什麼?”
“嘿!嗚哇”
霍自明得意的撕下一塊肉,邊撕咬,邊解釋道“那就說明內中的危機越大,也就越麻煩。”
“甚至他們陷入了苦戰。”
範子謙煩悶的將頭撇到一邊,看向遠處,甚至都將嗅覺封閉,沉聲問道“那又如何?”
“陷入苦戰,說明他們勢均力敵。”
霍自明吃著妖獸肉還不過癮,從儲物袋中又取出一壇好酒,狠狠的灌了一口,滿足道“如此一來,不管他們到底誰贏誰輸,都必定兩敗俱傷。”
“那到時候可就輪到我們漁翁得利咯。”
“這麼多人,誰得利還說不定呢。”
“簡單,不去搶便是。”
霍自明看著範子謙擔憂的模樣,不由得意味深長道“你想想,這種能延續壽元的東西,誰不心動?到時候肯定亂成一鍋粥。”
“彆說去搶,就是站在一邊都有可能被波及。”
“還不如我們退離開來,甚至再加上一把火,讓這火堆燒的再旺一些,等到火快滅了,從而取出寶貝,就當他們替我們先捂一捂,如何?”
“你這小子。”
範子謙聞言搖頭打趣,顯然是同意了霍自明的話,但其眼中卻有些沉重,霍自明遠比他想象的有城府,更老辣。
“轟!”
這時,陰毒綠霧輕輕顫栗,周空轟鳴,大片的濃霧彙聚扭曲,顯現一團奇異的黑洞,內中隱約間似有白芒閃爍,充斥著磅礴的生機,瞬間將眾人的目光吸引。
一個個目露貪婪,手中刀劍在握,長棍如雷,時刻準備出手,同時也小心的防禦著周圍的武者,免得被人背後捅刀。
“嗡”
周空扭曲,濃鬱的白芒霧團靜靜的浮在空中,內中似有一雙眼睛,正在眾人身上流轉不定,起伏不止。
洞窟內原本嘈雜的聲音,在此刻儘數消失,鴉雀無聲,同時眾人緩緩的挪動腳步,似是想要將這白芒包圍,免得讓他逃跑。
一時間,洞窟內的氣氛壓抑非常,緊張到了極點,眾多武者連呼吸都有些輕緩,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殺!”
忽然,一道沉穩的怒喝聲回蕩洞窟,讓眾人心頭一緊,靠近白芒的武者下意識運轉靈力,揮舞刀劍,殺機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