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夜話之短篇!
對於我們這個世界,人類的認識是膚淺的。我們永遠無法真正看清這個世界,就好像我們不能隔著活人的皮肉看清他的骨骼一樣。所以在你我無法感知的四周,總會發生一些靈異難解的事情,如同在燭火儘頭黑暗處的眼睛,無聲地凝望著你。
南坪85號是一棟師範學院的家屬樓,該樓於五十年代中期建成,木質大梁,一磚到底,分上下兩層,每層四戶。樓前有一棵碩大的槐樹伸展著,遮天蔽日,幾乎阻擋了整棟樓的光線。
南坪85號中最早的住戶是師範學院的校長,主任,以及黨委書記們。隨著時代的變遷,住房條件的改善,校長書記們分批搬出了這棟破舊的老樓,取而代之的都是一些地位不高的教職工和新分來的青年教師。
樓上203室從六十年代中期就一直空著,即使在師範學院住房最緊張的時候也是空著,沒有人敢住。據說,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是凶宅。如果要解釋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想,我們必須從203室的過去講起。
這間203室最早的主人叫鄭作維,曾任師範學院的生物係。五十年代中期這棟樓建成後,鄭作維和校長書記們一同搬了進來,在203室一住就是十多年。據說,那顆大槐樹就是鄭作維栽種的。
後來,在如火如荼的大革命中,地主家庭出神的鄭作維受到了殘酷的折磨。精神幾近崩潰,在一次批鬥大會上,他的左眼被小將們揮舞的皮帶扣打瞎了。
這位對革命忠心耿耿的可憐人悲憤與傷痛之餘,終於失去了繼續活著的勇氣。第二天晚上從醫院爬回家後,就在飯菜裡撒下了事先準備好的砒霜。
一家四口,老婆,一兒一女,不到幾分鐘時間,全家共赴黃泉。
一周之後,要將革命進行到底的小將們踹開203室的房門,才終於發現一家四口橫死的屍體。由於當時天氣炎熱,每具屍體上都長出了斑駁的屍斑,情形相當可怖。
鄭作維的老婆和女兒都倒在飯桌旁,24歲的兒子鄭浩倒在門邊,從他伸出的手以及地上的血跡可以推斷,在死前,他曾經做過非常慘烈的掙紮。
鄭作維的屍體倒在北邊的窗戶下。他的臉上浮著一種奇怪的笑容,鼻孔和嘴巴裡都滲出血跡,僅存的一隻右眼凝望著窗外那棵他親手栽種的大槐樹。
在公安機關對現場作出自殺的判斷後,一家四口的屍體就被師範學院的革委會領導出麵火化了。
接下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伴著大革命人人自危的心理,這幕慘劇也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記憶。
革命後期,師範學院各部門恢複了正常的工作。住房分配小組把這套空了幾年的203室分給了一位姓鄧的青年教室。這位老師年齡已經不小了,急著要房子結婚,所以並沒有在意這棟房子裡曾死過人。
婚禮順利舉行。到了夜晚,在鬨新房的朋友們散去後,小兩口寬衣上床,剛要開始羞澀的親密,就聽見幾聲怪笑。笑聲清晰明亮,仿佛夾雜著些許傷感的味道,猛然聽來很難分清是到底笑還是哭。
起初鄧老師還以為是朋友在跟自己開玩笑,並沒有在意。可是笑聲一直不斷,有時候還夾雜著幾聲女人的啼哭,再加上窗外隨風擺動的槐樹葉子,在寂靜的夜晚就顯得出奇地恐怖。鄧老師終於明白,這棟房子在鬨鬼,於是,他連夜搬出了203室。
可是,恐怖的事情並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結束。
十個月後,鄧老師的新婚愛人難產,在送往醫院的路上就死了。到了醫院,大夫們剖開孕婦的肚子,發現了一個早已死去多時的怪胎。這個胎兒沒有眼睛,鼻子上麵是一個又大又軟的額頭。有個好奇的大夫用手術刀輕輕劃開死嬰畸形的額頭,發現死嬰的頭顱裡竟然沒有腦子,整個頭顱裡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眼睛。
怪胎的事很快就傳開了,處在喪妻之痛中的鄧老師不久後也調走了。
在一連串怪異神秘之後,已經沒有人再敢住進203室了。這套房子就這麼一直空著,直到日曆被翻到1987年。
80年代後期是一個全國性住房緊張的時段,師範學院的很多青年教師因為沒有分到房子,有的遲遲不能結婚,有的祖孫幾代人被迫擠在十來平米的簡易棚屋裡。
學院負責分房的領導焦頭爛額,情急之下又想起南坪85號這套空了十多年的203室。
這次分到203室的是一位新調來的研究生。剛來單位就能分到兩室一廳的房子,研究生很是興奮,他懷著鑽研科學的誠懇態度想把房子粉刷一遍。
在粉刷的過程中,研究生奇怪的發現,明明剛剛刷好的雪白的牆壁上不知怎麼總會冒出一些血點。他把這裡的血斑抹白之後,那裡又會出現新的血點,就像有人故意開玩笑似的。
恰好這時候研究生的哥哥和嫂子抱著三歲的侄子來看他。小侄子一進屋就指著北窗戶底下驚恐地大哭起來,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研究生和哥哥尋聲望去時,看到的隻是雪白的牆壁,窗外依舊搖曳著沙沙作響的槐樹,什麼怪異也沒有。
研究生的嫂子是個有些迷信的人,她知道小孩子能夠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東西,所以一看孩子被嚇哭,她立刻明白這套長期空著的203室裡,一定有一些不乾淨的東西,而且此刻就在北窗戶下麵。
最後,在嫂子的極力勸說下,研究生退掉了這套房子。
不久之後,在朋友的聯係幫助下,研究生辭去了師範學院的工作,南下闖深圳去了。
203室就這樣繼續空著。
在生活的嘈雜和煩亂中,凶猛和詭異總是容易從人們的注意中淡出。誰也不會永遠警惕著空空的203室。周圍的住戶來來往往進進出出,誰家都沒有出過怪事。對於師範學院的人們來說,隻有在茶餘飯後或者嚇唬小孩子時才會有人拿出203室的故事,內容也在誇張和捏造中漸漸忽略了事實。
魯迅說時間永是流逝,街市依舊太平。
2002年4月5日,星期五,清明節。
陳露早早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在辦公室裡其他人還在忙碌時,她卻已一隻手輕輕撫著鼠標,在網絡中隨心蕩漾。在看完了一本言情網文書的結局之後,陳露揉著眼睛開始收拾東西,下班的時間快到了,對於像她這樣的24歲年輕的女孩來說,每個周五的下班就意味著一段瘋狂浪漫的周末將要開始了,可是,陳露還沒有男朋友。
陳露長得很漂亮,但就是因為太漂亮了,有幾分傲氣,公司裡好幾個人追求她,可她一個也看不上。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是什麼樣的,她自己並不清楚,男人嘛,最重要的是感覺,如果愛情來了,無論對方是誰,她都會全力以赴。當然,最好是又帥又多金。
這時候,她的qq上有個頭像在跳動。那個頭像是一個獨眼海盜,叫做花落無聲。
花落無聲說嗨,漂亮女孩,你好。
第一句話就誇彆人漂亮,這個人的嘴真夠甜的。陳露記不起什麼時候加過這個花落無聲,她在qq上是和很多陌生男人聊天,有時候還要裸?聊,但她實在記不起有這麼個人,這個花落無聲仿佛自己突然冒出來一般。算了,管他是誰呢,聊聊解悶唄。
點開詳細的資料,上麵寫著這家夥很懶,隻留下一隻眼睛。
這是什麼鬼資料?該不會是個變態吧?陳露撇撇嘴。
花落無聲的頭像又跳動了你的秀發真好看。
陳露不禁摸了摸自己長長的栗色的燙著大卷的頭發,心中納悶,奇怪,他怎麼知道?真是有趣。
花落無聲又說我知道你,你卻不知道我。
就好像在回答陳露心中所想的問題一樣。
陳露沒有多想,問他你是誰?你在哪裡?怎麼知道我的?
等了半天,花落無聲隻發過來幾個字我就在你後麵。
看完這幾個字,陳露不由得感覺背後湧起一絲涼意。她迅速回過頭,身後並沒有人,遠處幾個公司的同事在交談,一切平靜正常。
花落無聲又在跳動了不用回頭看了,你是看不到我的。
陳露生氣了,這是誰在搞惡作劇,她想了想,從腦海裡出現一個人,難道會是他?那個大腹便便的胖子老李?老李並不老,隻是長得太著急了,同事們都叫他老李。老李一直都在暗戀陳露,可陳露這樣漂亮又傲氣的女孩怎麼會看中這樣一個肥胖又其貌不揚的男人,即使他家再有錢也不行。老李那肉乎乎的臉,憨厚敦實的神態開始在她腦海中盤旋了,她偷偷看了看老李的位置,老李正專心地盯著電腦,腦門錚亮,四方形的黑框眼鏡架在鼻梁上,使他那本來就不小的鼻子顯得更大了。
會是他嗎?正在想著,花落無聲又開始跳動我們見麵好嗎?
陳露想了想,打過去兩個字同意。
也許可以接觸一下,試試看,簡直是美女和野獸嘛。陳露不禁想。
兩個小時後,夕陽的餘輝漸漸暗淡下來,城市的夜晚被籠罩在一片片霓虹的曖昧之中。
陳露脫下職業裝,換上一身碎花長裙,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蓬鬆的栗色長發被風一吹,又颯又美。
陳露踏著白色的尖頭高跟皮鞋,“噠噠噠”來到約定地點——廣場花園。
在一棵碩大的槐樹下,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向她招手,他說“你好,我是花落無聲。”
陳露很意外地走過去,原來不是老李。這是個二十來歲的男人,很是英俊,隻是皮膚白得嚇人,臉上的棱角堅毅而明顯,像明星一樣帥。
他說“你真的好漂亮。”說完他笑了,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