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馮保其實也懂。
彆覺得他身在局中應該看不到,其實他也沒有過多參與其中,隻不過是批紅、蓋印而已,所以還是能夠以局外人身份看出來其中凶險的。
隻不過,李太後的首肯,他也不覺得有太大的危險。
隻要李太後堅持,小皇帝也不可能違逆母親的意吧。
有了這樣的想法,馮保也就從未考慮過之後的事兒,反而很樂意支持張居正。
畢竟,在他看來,張居正的新政對朝廷是有好處的,可不是苛政。
“你下去吧,哀家乏了。”
在馮保說完以後,讓他沒想到的時候,李太後直接下了逐客令。
之後兩日,張居正都沒有出現在內閣,內閣一應奏疏都是魏廣德和張四維在處理。
雖然有些緊張,但還算井井有條,並沒有出現拖延的情況。
朝政此時還是受到考成法的影響,各級官衙行政效率很快,也不拖遝,所有政令有條不紊發布著。
這幾天有些敏感,魏廣德也不出去喝酒了,散衙就回家,早上也按時去內閣上值,從外界看上去,他已經準備好接替張居正成為內閣首輔。
三日後,張居正終於向宮裡遞交了回鄉守製的奏疏,請求丁憂。
奏疏在內閣,魏廣德票擬後派人遞進宮裡,不需要等著,和其他奏疏一起送入宮中。
這,也是首輔該有的特殊待遇。
“姐姐,我帶皇兒來看你了。”
慈慶宮,李太後牽著萬曆皇帝走進來,先向陳太後行禮。
朱翊鈞雖然貴為皇帝,但兩個母親麵前他就還是小孩子,即便剛剛才被生母罰跪了半天。
因為張居正不入直,所以這幾天自然不會去文華殿監督萬曆皇帝的學業,混過講官的課後,小皇帝就開始淘氣,不去看功課,甚至作業也是草草完成。
今日去文華殿,小皇帝因為晚起半個時辰,可不就把晚到了那裡。
李太後知道了,直接把小皇帝拘進了慈寧宮一通訓斥。
解救他的,還是馮保拿著張居正請求守製的奏疏。
換內閣首輔這樣的大事兒人,李太後雖然已經在心裡有了決斷,但也不敢直接做主,所以順勢帶著小皇帝就到了陳太後這裡。
內廷裡,兩個太後和皇帝必須保持意見一致。
朱翊鈞的到來,讓陳太後很高興,拉著小皇帝就問長問短,絲毫沒有提起之前的事兒。
文華殿和慈寧宮的事兒,她也有耳聞。
但是李太後已經處罰過了,她也就不再做惡人。
陳太後拉著朱翊鈞說笑了一陣,李太後這才拿出張居正的奏疏說道:“姐姐,剛收到首輔大人的奏疏,請求回鄉守製。
我尋思著這是個大事兒,得和你商量商量再做決定。”
“哦,妹妹是什麼意思?”
陳太後平日裡不怎麼管前朝的事兒,所以都是李太後在看那些奏疏。
在她看來,有內閣閣臣看著,就不會出什麼大事兒。
畢竟他們有學識,知道如何處理朝政。
再有馮保的司禮監盯著,也不怕有變故,畢竟內閣製度都多少年了,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政治製度了。
不過今日李太後說起,陳太後還是打起精神,接過張居正的奏疏看了起來。
其實,明朝選的秀女,許多都是識字的,畢竟家境寬裕。
至於李太後,八成也不是孩童時啟蒙的,平民百姓可沒錢送女兒去讀書,應該也是在裕王府的時候學會到。
陳太後很快就看完奏疏,開口說道:‘張首輔父喪,他回鄉丁憂是朝廷製度,內閣也票擬認為應該,妹妹有什麼想說的嗎?’
陳太後不笨,正常的丁憂,沒必要拿到她麵前來說,批紅用印就是了,商議什麼。
“姐姐,如今朝廷因為首輔的新政,戶部剛剛有所緩解,若是這時候讓首輔大人回去,新政恐功虧一簣。
姐姐應該還記得嘉靖皇爺再是,每年朝廷都有虧空的事兒吧。
這兩年雖說也虧空,但金額已經不足十萬兩。
本來若不是遼東和西南的戰爭,朝廷也能負擔起黃河河工,戶部還會有所剩餘。”
李太後解釋道,“之前我也問了馮保,張首輔的新政,朝中反對者眾多,魏次輔也是不支持的態度。
若是首輔這樣離開,恐來年朝廷又會回到前些年的狀態,年年虧空,入不敷出。
姐姐應該還記得之前首輔大人曾麵見你我說的那些話,清丈之事關係國本,若全麵推行,則國庫不虞。”
“你是說,張首輔如果回鄉丁憂,魏次輔很可能會改弦更張?”
陳太後微微皺眉說道。
“最起碼,清丈之事會半途而廢,現在推行的考成法,怕也會功虧一簣。
畢竟朝廷裡那些官員,都十分反對對他們的工作進行考成,限期完成這樣的做法。
之前張首輔的學生甚至都帶頭反對新法,可見此法之激烈。
首輔失勢,之前的努力前功儘棄。”
說到這裡,陳太後哪裡還不知道李太後的意思,隻不過現在朝政平穩,實在是找不到奪情的理由。
朝中最近一次奪情,還是魏次輔那次,不過那是隆慶皇帝在臨終前的旨意,讓魏廣德回朝輔政,他這才中斷丁憂緊急返京。
那次事態可謂非常嚴重,所以朝中對此無人反對。
但這次,顯然有所不同。
當初陳太後默認張居正推行新政,最主要就是聽到張居正書可以解決朝廷財政難題。
現在難題沒解決,放走張居正,之前努力前功儘棄,多少還是有些不甘。
“皇帝,你對你張師傅怎麼看?需要他留在你身邊嗎?”
陳太後目光落到朱翊鈞身上,柔聲問道。
“朝廷需要張先生。”
朱翊鈞沒有思考直接答道。
“明年,皇帝也要大婚了。”
這時候,李太後又說道。
陳太後看看朱翊鈞,這才說道:“那就奪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