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民間一個舉子,就算是老鄉,可刀都已經砍向嚴家了,嚴世番自然不會和他再客氣。
金達和嚴家不和,嚴家隻讓他靠邊站,也就過去了。
可這個何心隱是把嚴家往死裡整,自然不會高舉輕落。
何心隱為了躲避追殺,不得不輾轉於福建、江西、湖北孝感以及重慶等地講學布道,宣揚泰州學派思想,推進儒學平民化進程。
也是這次,為他換到了巨大的名聲。
畢竟那時候天下不滿嚴家的人太多了,私下裡有人把倒嚴第一大功記在何心隱頭上,讓他是大受歡迎,無形中也加強了他的影響力,讓他很快就成為之後泰州學派的領袖人物。
“你是說,張江陵要對何心隱下手?”
現在士林中,何心隱影響力巨大,又是江西人,雖然他的政治理念有些讓人詬病,值得商榷,但不得不說也是這個時代江西文人中的牌麵之一,所以朝中老鄉就算知道他的理念有問題,可也得出麵保上一保。
江治這時候皺眉說了句,就陷入沉思。
‘舜卿,可是想到什麼?’
譚綸見此,狐疑的問道。
江治看了眼魏時亮,苦笑道:“工甫應該也聽說過吧。”
魏時亮這時候微微點頭,表示知道此事。
魏廣德也來了興趣,問道:“不知你們說的是何事?”
魏時亮苦笑道:‘十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我剛入朝,進的行人司,應該是嘉靖四十三年前後吧,剛從朝鮮出使歸來.’
原來,嚴嵩倒台後,還需要就曾經回到過京城,當然不是為了參加科舉,而是講學的,大肆宣傳陽明心學泰州學派的思想。
而那時,徐階、張居正等人就去聽過。
也是因此,後世都說徐、張都是心學門人,其實就因為他們似乎很熱衷參與到心學的講學活動中,讓人誤以為他們就是心學門人。
而那次講學,何心隱的泰州派更是把王陽明的心學給推到了一個極端。
而因此,已經差不多弄明白心學的張居正和“誤入歧途”的何心隱發生了些許口角。
“事後聽說,何心隱曾斷言‘張公必官首相,必首毒講學,必首毒元’。”
最後,魏時亮把他回來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而那次聽到同鄉說起此事,江治正好也在,他是回京述職的。
“因為他惡了張江陵?”
譚綸皺眉道。
那會兒他還在江南,沒有到北方來,自然不知道這事兒。
“那倒不至於,他沒那麼小氣。
想來,應該是他最近在江南鬨出什麼幺蛾子,惡了首輔吧。”
魏廣德開口說道。
“興許是因為書院的事兒,聽說他最近在湖廣籌建書院,他又是什麼話都敢說的人。
張江陵這次回荊州,怕是聽到他說的什麼話,所以沒了好感,打算拿他立威。”
周守愚苦笑道。
“守愚,你和他熟悉?”
魏廣德看著周守愚問道。
叫他來,一是想到他可能和何心隱熟識,還有就是此事關係禮部,《申舊章飭學政以振興人才疏》就算批紅,還有禮科這關要過。
周守愚在那裡,可以設法拖延一二。
至於真治罪,那就讓魏時亮幫忙打典為他脫罪。
“既然這樣,你儘快寫信告訴他,讓他會老家去彆到處講學了。
說嚴重些,不想看著朝堂震蕩,就最好老實一段時間。”
魏廣德開口道。
譚綸明白魏廣德的意思,能不和張居正那邊鬥上最好,否則也隻能力保一下。
不管這麼說,何心隱還是這時候江西文人的牌麵,被人搞了,他們臉上也無光。
隻是聽了魏廣德的話,周守愚為難的說道:“怕是難,他這人行事執拗,剛愎自用,很難說服得通,和高新鄭差不多一類人。
熟識沒錯,但關係,據我所知,同鄉之中和他關係好的沒幾個。”
“這樣啊。”
魏廣德聽到周守愚的話,一時心裡就有了一些動搖。
如果真如周守愚所說,何心隱或許在士林中有些名望,可若是在同鄉中關係一般,那就算被張居正治罪,老鄉那裡怕是也不會有很多人站出來為他說話。
“終歸是文壇領袖,還是要保一保才好。”
不知是看出幾人心思還是有感而發,譚綸這時候開口道。
“這樣守愚,你給何心隱寫信,再聯絡其他老鄉都書信於他,勸說一二。
我這邊回頭也給鎮山先生去信,讓他也想點辦法,就算騙也要騙他回去。”
魏廣德點點頭,明白譚綸的意思。
他話裡說的鎮山,其實就是致仕回鄉的朱衡。
朱衡雖不是永豐人,但他是萬安,也屬於吉安府,永豐縣也在其治下。
“雖然我反對他原稿上奏,但是我也不知道對他有多大影響。
若是張江陵堅持要禁書院,內閣閣議上,張四維肯定是會支持他的。
至於宮裡,隻要張居正拿出何心隱頂鍋,怕是大概率會批紅蓋印。”
魏廣德說出了他的無奈,現在內閣裡,確實鬥不過張居正。
“到了那一步,周守愚,禮科要對這份奏疏想方設法拖延,雖然不能駁回,但拖一天是一天。”
魏廣德繼續說道。
他其實知道,六科已經沒有辦法駁回宮裡的旨意,因為張居正手裡握著六科的監督大權。
隻要六科拖延太甚,張居正很可能會舉起考成法大棒。
“工甫,刑部那邊你也開始打典一下,免得真到時候措手不及。”
魏廣德繼續說道。
幾人聽完都是默默點頭,隨後又聽到魏廣德說道:“本來今日之事,我還打算叫上汝默的,不過最後還是沒讓他過來。
我打算,儘快運作他進入吏部一段時間。”
魏廣德說的人,自然就是申時行,嘉靖四十一年狀元,已經在禮部擔任右侍郎不短時間,這次魏廣德想把人運作到吏部,自然就是為最後一步鋪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