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的心內圍城,賈璉多少知道一些。
若說黛玉的幽苦,是寄人籬下的不得已,那麼探春的痛苦,就是生在大家族,分明有高遠的誌向,卻無法向外延展分毫的無奈。
而今黛玉在他的嗬護下,幾乎已經徹底遠離那些令她悲苦的源泉。
當然,也因此遭受了一些來自於他風流的壓力,但他確信總體是向好的。
而探春嘛,這個丫頭的痛苦,他要想替她排解,似乎還挺簡單的。
以前他還顧忌自己這副身子終究是對方的堂兄,不便行事。
從今往後,卻是無所顧慮了。
當然,還是老策略。
眼下寶釵的事情他都還沒有徹底理順,這個探丫頭,還是該雪藏雪藏才好。
探春不知道賈璉已經準備將她暫時雪藏,她還美滋滋的想著以後她也可以像黛玉和寶釵那般,名正言順的依靠賈璉寬闊的胸膛。
是的,她雖然比一般的女子堅韌,自尊又有遠誌。
但這些特性,多半都是被逼出來的。
很多年以前,她也隻是個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公門小姐。
直到懂事了,見識到了周圍的人情世故,方才變得穩重。
她最開始渴望像賈寶玉那樣,受到諸多長輩們的疼愛。
在受到委屈的時候,能夠有父親母親,或者是兄弟姐妹可以傾述。
然而事實卻是。
賈政是個專心儒學的人,除了恐嚇賈寶玉之外,一點也不關心內宅的事情。
母親趙姨娘更不用說了,在重男輕女的她眼中,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該無條件的給弟弟賈環。
至於賈環,嗬嗬,被母親教唆的焉壞焉壞的可憐蟲罷了。
賈寶玉倒是對她不錯,可惜是個隻看眼前,一點不慮身後事的主。
有這些前提在,也就是為何當年的賈璉異軍突起,又對家中妹妹們頗為照顧的時候,她那般親近的原因。
可惜賈璉畢竟不是嫡親兄長,即便是想要親近,也還隔著一層。
後來,她想通了。
靠人不如靠己。
她就想著,若是能夠像元春那般,出了這國公府,獨當一麵就好了。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像元春那樣得天之幸的女子,普天之下能有多少?
她一個國公府庶出還不受待見的小姐,能夠給她施展的舞台,實在是太小太小了。
她隻能努力的在長輩們麵前表現的懂事,不敢絲毫任性,以求得到認可。
有些效果,但是不太多。
她在暗暗困苦之下,忽然驚覺自己實在太小看自家堂兄了。
他以飛快的速度直插天際,聳立在雲霄之上。
她發現,她似乎不需要怎麼努力了。
這位兄長隨便灑落一點光芒,就能照耀的身邊人也陽光萬裡。
於是她又覺得,身為女孩子,還是要有個值得信賴的人依靠才好。
這就是,她在知道賈璉非是賈家人,而是皇家血脈的時候,暗暗欣喜的原因。
探春在心裡暗自盤算著此刻與往昔,回神之後發覺賈璉良久未語。
她思忖之下,不由問道:“二哥哥可是在擔心,該如何與鳳姐姐她們解釋…解釋我的事情?”
“怎麼會呢,小傻瓜。”
賈璉的輕鬆寫意,倒叫探春理解為故作輕鬆。
她想了想,在賈璉耳邊說道:“二哥哥放心,我知道二哥哥對鳳姐姐還有林姐姐她們的心意,我不會讓二哥哥為難的。
嗬嗬嗬,二哥哥或許不知道,我好久之前就在心裡喜歡二哥哥了。
隻要能夠讓我待在二哥哥身邊,哪怕讓我做一個丫頭我也願意。
所以二哥哥不用憂心這個,我將來肯定不會和林姐姐她們爭奪什麼名分的。”
探春的話雖然是杞人憂天,但是聽在賈璉的耳中,卻感覺是那麼的沉重。
他沒有想到,這個自己一直在內心糾結要不要染指的女孩,暗地裡竟然對自己這般情根深種?
她不是才自精明誌自高的賈探春嗎?她竟然能說出甘願做一個小丫頭這樣的話?
原本今兒奪了寶釵的身子賈璉很輕鬆快活的,此刻忽然又有了一絲壓力。
“好丫頭,你既然不願意讓二哥哥為難,那二哥哥又怎麼舍得委屈你?
你放心吧,將來二哥哥一定不會負你,甚至要給你一份萬人難以企及的榮耀……”
得,類似的大餅,他賈大國公又畫出去了一個。
探春不知道賈璉心裡的想法,但不妨礙她聽的開心。
她的內心早就被賈璉徹底收買,因此她毫不懷疑賈璉會欺騙她,她相信賈璉的每一個承諾。
這是賈璉這麼多年建立的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