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夢茹一手牽著一個小女兒,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麵,包袱裡隻胡亂塞了幾件換洗衣物和一點零錢。她回頭望去,那破舊的大雜院早已隱沒在黑暗裡,隻剩下一點模糊的輪廓。心裡頭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塊,又像是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鎖,複雜得讓她鼻子發酸。
小雅怯生生地抬頭,“媽媽,我們去哪兒呀,”
秦夢茹緊了緊女兒的手,聲音乾澀,“去.......王叔叔家暫住一晚。”
小慧小聲問,“那哥哥呢,”
秦夢茹喉嚨哽住,答不上來。
王大壯在前麵聽見了,頭也沒回,硬邦邦甩過來一句,“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那小白眼狼,先顧好你們自己吧。”
穿過狹窄的巷子,重新回到王大壯住的那條胡同。僅僅一街之隔,仿佛兩個世界。這邊路燈明亮,路麵整潔,連空氣都清爽許多。
再次走進那座寬敞整潔的四合院,秦夢茹和兩個女兒都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們站在堂屋門口,不敢邁步,生怕自己身上的塵土玷汙了這窗明幾淨的地方。
王大壯瞥了她們一眼,尤其是秦夢茹脖子上那圈明顯的紅痕,心裡那點煩躁又升了起來,“愣著乾什麼,進來啊,還得我請你們,”
他嘴上不客氣,動作卻利索,徑自打開一間客房。
這套四合院雖然是剛獎勵下來的,但不得不說,裡麵收拾的一塵不染,客房裡的被褥也是嶄新的,透著一股陽光曬過的味道。
“今晚你們娘仨就睡這屋,”王大壯指了指房間,轉身就走,“我先去睡覺了。”
特娘的,這糟心事,看的夠夠的,王大壯隻想眼不見為淨。
走到門口,他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呆立原地的母女三人,眉頭皺得更緊,“還站著乾啥,等著我給你們鋪床?”他語氣衝得很,眼神卻落在秦夢茹依舊蒼白的臉上,“櫃子裡有新被子,自己拿。還有.......”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那小子要是敢找過來,有我。”
這話像是一顆定心丸,讓秦夢茹一直緊繃的心弦稍稍一鬆。她低垂著眼,聲音輕若蚊蚋,“謝謝.......王先生。”
“謝啥,”王大壯擺擺手,一臉不耐,“趕緊睡覺,明天再說。”說完,他幾乎是逃也似地回了自己屋,還重重關上了房門。
堂屋裡隻剩下母女三人。小雅和小慧仰著頭,大眼睛裡滿是茫然和不安。秦夢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拉著女兒們走進客房。
房間不大,但乾淨整潔,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樟木香味。她打開櫃門,果然看到疊放整齊的嶄新被褥。摸著那柔軟乾燥的棉布,她鼻尖又是一酸。多久沒用過這麼乾淨舒服的被子了.......
她鋪好床,安撫著兩個女兒躺下。小家夥們今天受了太多驚嚇,此刻躺在柔軟溫暖的被窩裡,依偎著母親,很快便沉沉睡去。
秦夢茹卻毫無睡意。她躺在女兒們外側,睜眼看著黑暗中模糊的屋頂輪廓,耳邊似乎還回響著小武瘋狂的咒罵和搪瓷杯落地的刺耳聲響。脖子上的淤痕隱隱作痛,腰眼被桌角撞到的地方更是傳來一陣陣鈍痛。可這些,都比不上心裡的難受。
小武.......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想起丈夫剛走那會兒,小武雖然沉默,但還會在她夜裡偷偷哭泣時,伸出小手笨拙地給她擦眼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是每次相親失敗後,他眼中積攢的譏誚?是看到鄰居指指點點時,他愈發陰沉的臉色?還是她為了生計,不得不對某些男人賠笑臉時,他眼裡迸射出的厭惡?
她一直以為,隻要自己努力,總能把這個家撐起來,總能暖回孩子的心。可今晚,小武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還有那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徹底擊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拖油瓶”.......原來在他心裡,自己和妹妹們,才是他的拖累嗎?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浸入枕巾,她卻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發出一絲聲音,怕驚擾了身邊好不容易睡著的女兒。
很快,兩個孩子睡著。
秦夢茹又想到今晚王大壯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