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初到此處,賀薛念已是身患重病,神魂遊離,隨時都有可能消亡死去,是她允我住進了她的身體,我與她共生共存,她教我在此處生活下去的規矩法則,我教她能夠自保的毒術醫術,以及我的世界思想見解,我既是她而又非是她。”
張禹清確實不是第一次聽賀薛念說諸如此類的話,此刻仍是難以置信。
她抬頭望了望滿天細雨:“我知道你不會相信。”
“曾經我也是花了許久才接受這個事實。”
“我知曉這裡大概的故事走向,我也知曉鎮國公府必是會有這一劫難,我曾試圖想要改變避免,可是我的力量太過渺小了,”
“我隻是一個偶然來此微弱靈魂,妄圖想要改變這龐大的故事脈絡……”
“即便寄住在女主身軀,我也做不到。”
賀薛念又轉眼看他:“彆這麼喪氣,故事不曾結束,‘賀薛念’還會與你再見的。”
張禹清敏銳的抓住字眼:她說的是“賀薛念”,而不是“我”。
“那你呢?”
“我不知曉,或許有一天會回去吧。”
張禹清急問:“回去?回到哪裡去?”
賀薛念眼眶濕潤:“或許回到我的家鄉吧,到那時,這裡一切便會如夢境一般,永遠留存在我的心底。”
她頓了頓,眼眶濕潤,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又道:“張禹清,按照故事的走向,我們不該有深入交集的,‘賀薛念’不該與‘張禹清’有交集。”
“我雖是居住在她的身體,我們兩人,卻也擁有各自的獨立意誌。”
“真正的賀薛念有屬於他的男主,他們終歸相識相遇相愛,他們的後嗣另外還有很長的故事要發展。”
“如果將來‘賀薛念’回來,我希望你不要乾涉他們真正的故事發展,好嗎?”
張禹清語塞,胸口悶滯疼痛得厲害。
同她相識,他隻覺賀薛念既是性情豪放爽朗,行事風格又溫吞且細膩謹慎。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矛盾的姑娘,不自覺被她吸引。
他有時察覺到出,明明有時,賀薛念對他亦是有情意的,不知為何卻總是屢次拒絕他的心意剖白。
同他劃清界限。
原是一體雙魂。
張禹清想問,那他呢?賀薛念有屬於自己命定的結局,那他的結局呢?
想了想,還是將這個問題咽了回去,似乎沒有問詢的必要了。
無論與誰,總歸,不可能是同他了。
“好了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該上路了,我已經通融夠久了!”
衙差呼喝聲再度響起,一把扯過賀薛念的胳膊,將她重新推入人群。
張禹清腳下如同生根。廣袤天地間,紛紛細雨之下,周圍光景極儘虛幻模糊,好似唯獨留他一人。
如她所言,三年後,“賀薛念”真的回來了。化名薛念,是徐府三少爺徐遠山帶回來的。
大抵是經曆了幾年風霜,愈加成熟,形貌似與往日記憶中大有不同。
仍是溫柔和善,細膩內斂,笑起來也是有如皎月,卻再也不曾聽過那般粗放豪爽的話語了。
他知道,那個“賀薛念”已經不在了。
雖然,她仍是帶著那個玲瓏玉骰子。
“薛念”成了徐府三房的少夫人。
徐三少爺,徐遠山在徐家力排眾議,定要求娶。
張禹清看的出來,“薛念”與徐遠山情投意合。她的眉裡眼間情意流露,心心念念的儘是徐三少爺。
這便是“她”口中,賀薛念命定的男主嗎?
徐遠山應是知曉她的內情,為了隱瞞她的身份,少露人前,她甘願放棄仕途,改投商道,情願輔助徐府大少爺。
他們生活美滿,甜蜜幸福,不久還孕育了一個可愛女兒,取名弦月。
漫漫時間洪流,似乎所有人的腳步都在奔赴前行,隻他一人固執的留守原地,守著那一瞬即逝虛無美好幻影。
薛念的墨寶齋缺一個掌櫃,他自去應招,與她再度相見時兩人也隻是淺淡一笑,仿佛釋然,有關過去避而不談。
“如此,墨寶齋便是有勞了,月月,叫張叔。”
不足膝高的粉嫩女娃娃仰頭,奶聲奶氣地喚了句:“張叔好~”
張禹清看著小娃娃,內裡跟著暖融成一團。
咧著小嘴,笑的明媚可愛,一如記憶中的熟悉的那人。
“名喚弦月是吧?”
“過盈則虧,過滿則溢,弦月剛好。”
“月月,張叔可曾為名仕呢,要跟著他好好學奧。”
徐弦月懵懂不知何為名仕,隻乖乖的應了一句:“奧……”
……
細密涼意鋪落兩頰,不知是飄入的雨雪還是淚滴,懷中湯婆子早已冷卻,張叔不自覺打了個寒顫,自夢中醒來,他揉了揉額角,自言自語道:“當真是年紀大了,就愛回憶往事……連夢中也是如此。”
門簾不知被誰掀開,冷風流竄,張叔還不曾睜眼,不由得打了個嗬氣,緊了緊夾襖:“客官買筆還是紙啊?一般的小店儘數都有。”
脆生生的少女聲線響起:“張叔。我有事想請你幫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