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大人身後的敖瑾微微抬首,青絲隨風輕揚,發簪在不落陽光中泛著幽光。
她分明斂儘了周身氣息,更不曾施展半分術法,她不明白為何空一和尚會叫出自己的名字。
正猶疑間,卻見那和尚渾濁的視線並非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越過肩頭直指蒼穹。
敖瑾順著那道目光仰首,霎時如遭雷殛。
“這是…龍大人的本體?!”
她齒關不受控地輕顫起來,喉間湧上腥甜的龍血味。
雙腿像生了根般釘在原地,來自血脈深處的威壓令她每一寸骨骼都在哀鳴。
這是刻在龍族魂魄裡的本能——麵對淩駕於眾生之上的至尊,連骨髓都要化作朝拜的香灰。
然而龍影內流淌著的靈光又讓她忍不住的想要靠近,那是血脈相連的感受。
敖瑾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大得驚人,仿佛有幼龍正在肋間瘋狂撞擊,她有些愣神,才發現廣袖上已落滿霜花,原來不知何時,自己竟現出了原形的青鱗。
“有點意思。”
龍大人唇角微揚,卻連眼風都未掃向空一,仿佛這位高僧不過是路旁一粒微塵。
他修長的手指隨意點向籠罩天穹的「八轉琉璃鐘」,指尖縈繞的龍氣在劃出淡青色的殘影。
那鐘身表麵流轉的八寶紋路突然凝滯,像是被凍住的星河。
緊接著,在空一這些和尚們驟然收縮的瞳孔裡,龍大人隻是動了動手指,「八轉琉璃鐘」便開始震動著,傳來非金非玉的聲響。
看似「八轉琉璃鐘」將整個「綠洲」都囊括其中,那巨大的龍影也不例外。
可最後的結果竟是「八轉琉璃鐘」迅速縮小,安安靜靜的懸在龍爪之上。
“原來凡人供奉的香火之力,居然可以這般運用。”
龍大人顯然看出了它的本質,隨後又像是發現了什麼。
原本現在的琉璃鐘並不影響空一和尚維持半個聖人境的狀態,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八轉琉璃鐘」表麵的那些鎏金梵文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抹去光澤,刹那間黯淡如蒙塵的古籍。
然而變故來得快去得更快。
未等眾人回過神來,那些梵文又如浴火重生的鳳凰,驟然迸發出比先前更為璀璨的金芒。
對於空阿他們來說,就像是燭火被吹滅,又複燃。
但落在敖瑾和空一眼中,就是另一番模樣。
兩人都注意到梵文出現了變化,突然多出了許多讓人若有所思的奇特感受。
“好了,現在乾淨了,香火之力可不能摻雜這些東西,否則利用之人反被控製,就隻能成為執念化作的妖魔。”
龍大人的話敖瑾沒聽明白,空一則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眼中若有所思。
“剛才,是你們動的手?”
突如其來的的問罪將在場所有人拉回了現實,他們下意識將目光落在空一身上。
空一深知麵前之人的強大,明明對方看著比自己還要年輕,他卻不得不擺出一副恭敬的態度。
“此地乃是謨之禁地,亦是我佛門聖地。”空一雙手合十,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刻意將嗓音放得沙啞蒼老,試圖用年歲來彌補氣勢上的不足:“前輩憑空出現時,貧僧師兄以為是妖邪侵入...貿然出手,還望前輩恕罪。”
“放肆!!”一直待在龍大人身後的敖瑾往前一步,嗬斥道。
哪知這句話並非沒有阻止和尚們的動作,他們反倒是變得更快。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人群分散了開來,將兩人包圍在一起。
空一和尚低垂的眉目驟然抬起,渾濁的眼白裡迸出兩點金芒。
那佝僂的腰背如古鬆拔節般挺直,袈裟無風自動,露出內襯上暗繡的降魔紋。
“謨自從離開中原,一個甲子都未曾染指,這是「佛陀」與魏帝的約定,卻不是東魏國侵擾我佛門聖地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