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上的樹林終歸是比百瑞山脈要更加茂密。
那些不知年歲的古樹盤根錯節,枝葉交錯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整個山坡籠罩在幽暗的綠蔭裡。
陽光隻能從葉片的縫隙間漏下幾縷金色的光斑,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影子。
山風穿過林間時,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聲訴說著無人知曉的秘密。
半山腰的雲羅山莊,如今還是那副破敗的樣子。
曾經氣派的門樓早已坍塌,隻剩下幾根歪斜的石柱倔強地立在那裡,像是幾個垂暮的老人在互相攙扶。
上一次還能看見些原本屬於人類的痕跡。
精心鋪設的青石板路,被野草頂得支離破碎,雕花的窗欞上爬滿了藤蔓,在風中輕輕搖曳。
此刻更是碎裂的不成樣子。
青苔與雜草填滿了所有的院落、磚瓦,它們肆無忌憚地生長著,將人工的痕跡一點點抹去。
大概是因為陸明吧,他沒讓這裡消弭的如此之快。
現在陸明明麵上已然去世,也就沒人還會留意這裡。
姚沛暖是第一次到這兒,她也曾聽過一些關於雲奕的事情,自然也猜到這裡與對方的關係。
見雲奕沉默不語,她也沒有打攪,牽著白龍守在外麵。
上山的途中,就已經能夠看見遠處冀城的輪廓。
那黑壓壓的龐然大物坐落在廣袤的平原之上,像一頭沉睡的巨獸,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剩下的路程並不算遠,在此之前,雲奕還想去一個地方。
畢竟是來過一次,雖說之前有猴子帶路,現在卻看不見了,但雲奕還是記得路線該怎麼走。
途中又看見了樹上的木屋崗哨,因無人維護,已經坍塌。
就在雲奕疑惑之際,他終於回到了雲羅遺孤被擄走的村落。
直到這裡,看見一個個長了草的土堆,他才知曉為何路上不見白骨。
那些微微隆起的墳包像大地長出的瘡疤,野草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無數雙顫抖的手。
他這才明白,那些屍骨,原來都被人拖到這裡草草掩埋,能有個土坑入殮已是莫大的慈悲。
墳前沒有木牌,想來收屍之人也不清楚他們的姓名,或是不想留下痕跡,就這樣無名無姓地沉睡在荒野中。
沒帶燃香,雲奕截斷幾根細枝,將隨身攜帶的野獸油膏小心地抹在樹枝上,再用靈氣引火點燃。
擺上幾顆果子和乾糧,他後退三步,俯身磕頭。
越是靠近,就越是能感受到冀城內肅穆緊張的氣氛。
城牆上的旌旗在風中呼呼作響,旗杆下佇立著全副武裝的士兵,守軍的數量比平日多了三倍不止。
每隔半刻鐘,就有一隊巡邏兵沿著城牆垛口走過,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城門前的拒馬樁排成鋸齒狀,尖刺上還掛著幾縷破布,在熱風中輕輕飄蕩。
原本應該開放的城門,哪怕烈日高照,也依然緊閉著。
“城下何人?”
白龍停在城門外二十丈的位置,抬頭看向城門上的牆頭,那應該是一位軍營內的長官,看樣子冀城的駐軍遷入城內了。
他清了清喉嚨,伸手探入懷中,掏出身份銘牌。
“散修雲致,與同伴姚沛暖。”
一聽是修行者,那位長官表情凝重了幾分。
他正要喝問,忽聽得頭頂瓦片嘩啦作響。
緊接著,城牆上傳來一聲呼喊。
“誰?!雲致?!”這聲呼喊像道驚雷劈開凝滯的空氣。
隻見垛口處探出半截身子,那女子單手撐著城牆,打更人的褐色差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腰間銅鑼在陽光下晃出刺目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