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奕猛然抬首,寒風風掀起他額前幾縷碎發。
一旁俞言消失的位置浮現出清晰的光幕,表麵流轉著如同水波一般的紋路,光亮在兩人之間明滅不定,將牛盜天那張布周圍的蒼老麵龐映得忽明忽暗。
當他們的視線在空中相撞時,呼呼的風聲驟然遠去,化作飄渺的回響。
那雙黑眸像是把整個夜空都裝了進去,虹膜邊緣泛著青銅器般的冷光。
雲奕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對方瞳孔裡扭曲變形,如同墜入深潭的落葉。
更深處卻閃爍著星子般的微光,忽而聚成銀河,忽而散作流螢。
他後頸的汗毛根根直立,某種古老的戰栗順著脊椎攀爬——這根本不是人類應有的眼睛。
時間在凝視中變得粘稠,仿佛連呼吸都被拉長成絲。
雲奕恍惚看見星雲在對方眼底誕生又湮滅,那些閃爍的光點正緩緩旋轉成吞噬一切的旋渦。
他數不清有多少個星係在那雙瞳孔裡完成了一生,就像數不清自己此刻劇烈跳動的心率。
有那麼一瞬,他聽見爆發的轟鳴在顱腔內回蕩,帶著亙古的寂寞與蒼涼。
靈氣與精神力一同朝著雲奕壓來,而且是那種毫不留情的全力以赴。
他感覺自己的骨骼正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每根經脈都變成了繃到極限的弓弦。
十二骨境?還是超凡?
身軀與識海同時顫抖著,雲奕已經沒有能力去分辨對方的修為到底處於何種層次。
他隻能死死咬住舌尖維持清醒,任由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不聽悄無聲息的落在雲奕頭頂,此時沒有半分猶豫,硬頂上自己的精神力。
雲奕清醒了一些,內丹聚攏這周圍所有的無主靈氣,如鯨吞一般,是「吞星納月」的全力施展。
這裡既然是大陸上任何一處地方,有作為神遺教據點的中轉站,就說明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首要之事,就是從牛盜天的手中活下去。
儘管「吞星納月」十分霸道,能夠產生的威力也受到雲奕本體修為的限製,更準確的說,是龍骨的數量。
雲奕幾乎壓榨了他所有能夠調用的力量,沒有選擇防守,而是主動攻擊對方。
如此近的距離,攻擊擊中對方的幾率反而大大增加。
靈氣化作一道金芒,斬向牛盜天的頭顱。
攻其所必救!
這是雲奕自殺似的打法,畢竟一個高修和自己同歸於儘,這樣的買賣沒人會覺得劃算。
倉促間,他卻忘了俞言告訴他的。
所有的牛盜天,都是真實存在的牛盜天,除非同一時間將他們全部斬殺,否則並無作用。
“卡茲卡茲——!”
碎裂聲像冰層下的暗流般在雲奕胸腔炸開,被金光包裹的龍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蛛網狀裂痕。
他犬齒深深楔進下唇,鐵鏽味混著雪粒在齒間碾碎,溫熱血線順著下頜滴落在蒼白的雪地上,綻開一簇簇紅梅。
牛盜天渾濁的瞳孔裡還映著那道劈開夜色的金光。
刀鋒過處,虯結的白發連同頭皮像枯樹皮般整齊分離,顱骨斷麵泛著珍珠母的光澤,滾燙的血液從中間噴灑。
在噴濺的嗤響聲中,蒸騰起猩紅的霧靄。
手腕上的力道終於放鬆,雲奕被力量擊退,靴跟在凍土上犁出兩道深溝,碎雪如銀屑紛揚。
白龍奔來頂住雲奕的身子,使得他沒有狼狽的躺在雪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