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天剛這麼說,葉默的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目光緊鎖著對麵的趙天剛。
他思索了片刻,指尖在筆記本邊緣輕輕劃過,隨後繼續問道:“你說的這收費站出入口的工作人員,你知不知道這些人都是誰?”
聞言,趙天剛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冰涼的金屬表麵,幾秒鐘的沉默後,他緩緩搖了搖頭道:“這是張廣元安排的,我不知道具體是誰。張廣元在交通係統的關係網深著呢,盤根錯節的,我們這種人根本摸不清底細。他提前三天就打好了招呼,專門交代高速入口的收費員對尾號873的貨櫃車‘特殊關照’。”
“當時你們經過高速路的時候,看沒看工作人員長什麼樣?”
聞言,趙天剛的聲音壓低了些,仿佛在回憶那個詭異的夜晚:“沒有具體看清楚,我們晚上上高速時,特意留意了收費亭裡的動靜。那裡麵的人始終低著頭,連車窗都沒搖下來看我們一眼,欄杆‘哢噠’一聲就抬起來了。當時我也不得不佩服張廣元的本事,王新龍坐在副駕上還嘀咕了一句‘這關係真硬’,現在想想,那收費員說不定連我們長什麼樣都沒看清。”
葉默在筆記本上快速記下“高速入口內應”幾個字,筆尖在紙麵劃過的沙沙聲在安靜的審訊室裡格外清晰。
他停頓片刻,筆尖在紙上頓了頓,留下一個深色的墨點:“你們是幾點上的高速?儘量想準確些,時間對我們很重要。”
趙天剛閉上眼睛仔細回想,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幾秒鐘後才睜開眼道:“具體時間真記不清了,那天忙得暈頭轉向的。出發前在倉庫裝了兩個小時的貨,路上又繞了段小路避開監控,上高速的時候大概是晚上九點左右吧?對,應該差不多,我記得當時收音機裡在通知大家要注意安全,很多地方都出現了洪水和泥石流災害。。”
“康巴縣的修車店是什麼時候開的?”葉默的問題接踵而至,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趙天剛的臉。
“開了很多年了,至少有五年。”趙天剛舔了舔乾裂起皮的嘴唇,舌尖觸到唇上的裂口時瑟縮了一下,“一直都交給趙萬虎打理,他是修車工,而且一開始就跟著我混了,做事比較靠譜。我們在實施計劃之前一個月,就安排了三個人在那邊接應。為了防止意外,那家店提前半個月就關門了,招牌、工具那些都拆得乾乾淨淨,連門口的修車地溝都用水泥填上了。”
“當時我們這樣做,目的就是為了藏這輛車。我們把貨櫃車開進車間後,連夜用鋼板把車間後門焊死,焊點都打磨光滑了,又在上麵堆了半米高的廢輪胎,從外麵看跟普通倉庫沒兩樣。趙萬虎還特意在門口撒了些煤灰,要是有人靠近能及時發現腳印。”
這時候,坐在葉默身旁的鄭孟俊突然插話,他一直沉默地聽著,直到這時候,他才開口:“你們當時往車子裡放完煤氣後,就直接把車拉去康巴縣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話說到一半突然哽住,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仿佛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裡,“他們……那些車廂裡的人……都怎麼樣了?”
趙天剛的眼神瞬間飄向審訊室慘白的牆壁,那裡因為常年潮濕而暈開幾片深色的水漬。
他的表情明顯黯淡下來,肩膀微微垮塌,似乎也對當年犯下的惡行感到害怕。
“煤氣放了兩個小時才敢開門,張廣元特意交代過,必須等足夠時間確保萬無一失。”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打開貨櫃門的時候,裡麵全是白花花的霧氣,嗆得人眼睛都睜不開。車廂裡的人都歪著頭靠在座椅上,姿勢僵硬,臉色青得跟茄子一樣,嘴唇卻是紅紫色的……”
他停頓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審訊椅扶手上的縫隙:“我們七個人花了整整一夜,把屍體一具具拖出來。劉全有高血壓,中途差點暈過去,我們輪流抽煙提神,煙蒂扔了滿滿一煙灰缸。那些屍體都是硬邦邦的,搬的時候胳膊腿還會碰到一起發出聲響,現在想起來……”他沒再說下去,隻是搖了搖頭。
“你們把屍體拖出來之後,都是怎麼處理的?”葉默的聲音冷靜平穩的問道。
“我們把屍體放在事先準備好的地下冰窖裡麵。”趙天剛回答得很快,似乎這個問題讓他鬆了口氣,“那裡的溫度有零下10多度,張廣元說這樣能防止屍體腐爛,也能避免氣味擴散。我們還特意在冰窖裡鋪了塑料布,屍體都用防水布裹著,一層一層碼放整齊,跟放豬肉似的……”他突然意識到這個比喻不妥,尷尬地閉了嘴。
“你們為什麼不把屍體直接埋了,偏要將其冷凍起來?”葉默追問,筆尖懸在筆記本上方,等待著答案。
趙天剛苦笑一聲:“這麼多具屍體,直接埋了的話動靜太大。康巴縣周圍都是山地,土壤層薄,挖深點很容易碰到石頭,淺了又怕被野狗刨出來。”他解釋道:“而且當時事發之後肯定查得很嚴,公路沿線說不定都有警察巡邏。張廣元說不如把屍體保存起來,等風頭過了,再想辦法分批處理。這是他的原話,我們這些人隻能照做,畢竟誰敢質疑他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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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葉默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他盯著趙天剛那飄忽不定的眼神問道:“公交車呢?那麼大一輛車,你們總不能一直藏在修車店裡吧?時間長了肯定會被發現。”
“公交車第二天就開始拆了。”趙天剛的聲音突然低了一些,肩膀微微收緊,“我們四個人輪流乾活,把車子的零件全部拆下來分類打包,發動機、變速箱這些大部件單獨裝箱,座椅、玻璃這些容易辨認的東西當場就砸碎了。車架則是直接用氣割切割成小塊,裝了整整一卡車。”
“你們這麼大張旗鼓地做這些事情,難道就不怕被發現?”鄭孟俊忍不住再次開口,語氣裡帶著難以置信。
趙天剛搖了搖頭道:“我們做事情很隱蔽,康巴縣那地方偏僻,修車店後麵就是荒山,平時除了幾個放羊的,根本沒人去。我們都是後半夜乾活,那時候村裡人都睡熟了。而且我們幾個都是專業的修車技術工,趙萬虎以前在汽修廠當過大工,這點活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兩天就乾完了。”
他補充道:“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在周圍放了哨,老陳帶著獵狗在山上守著,隻要有車燈靠近就給我們發信號。那幾天連巡邏警車都沒見過,誰會想到那種窮山溝裡藏著這麼大的秘密?”
“你們修車店既然在那個位置,就算偏僻,車流總會有吧?難道就沒有任何人發現異常?”葉默窮追不舍,眼神裡充滿探究。
“這修車店,本來就不是用來修車的。”趙天剛搖了搖頭道:“那就是我專門設置的一個據點,平時根本不接活。趙萬虎平時就住在店裡,對外說身體不好在家休養,偶爾有不知情的司機想進來修車,他都找借口推掉。所以就算關半個月門,也沒人會覺得奇怪。”
葉默忽然想起什麼,身體微微前傾,雙肘撐在桌麵上:“你們這個店具體在康巴縣哪個位置?修車店的名字叫什麼?那個地窖又在哪裡?詳細說一下。”
趙天剛掰著手指回憶,眉頭緊鎖:“修車店叫‘順達汽修’,就在縣城西環路儘頭,過了老石橋再往前走一百米左右,門口有棵老槐樹,很好認。地窖就在修車店地下,從車間角落的一個暗門下去,有個鐵梯子。”他停頓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茫,“不過現在估計早被填平蓋房子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那邊說不定早就變樣了。”
他忽然想起什麼,補充道:“那地窖是專門為了這件事提前半年弄出來的,以前就是個普通的菜窖,我們雇了人往下挖深了三米,四壁都用水泥加固過,還做了通風管道。張廣元說這叫未雨綢繆,現在看來,他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這不對啊。”葉默敏銳地抓住了破綻,“康巴縣那種偏遠地方,我去過幾次,當年連穩定的電路都不一定通,就算通了電,也經常停電。你的冰窖如果停了電,怎麼維持低溫製冷?”
趙天剛回答道:“我們用的是兩台大型柴油發電機,一主一備,加滿油能連續運轉一個星期。而且康巴縣那地方海拔高,全年平均溫度隻有5度左右,地窖本身就涼快,就算發電機出問題,裡麵的溫度也能保持在零下兩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