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默這句突如其來的冷笑話,像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將葉遠強劫後餘生的狂喜徹底打斷。
他原本因為艾滋病檢測陰性而高高懸起的心剛剛落下,此刻又被這番話說得七上八下。
明明已經確認沒有感染艾滋病毒,可葉遠強此刻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了,反而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憋悶和惱怒。
就像是正暢快地小便時被人硬生生打斷一般難受。
他死死盯著葉默轉身離去的背影,胸口劇烈起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股無名火直衝腦門。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他真想衝上去揪住這個年輕的刑警隊長,狠狠質問對方為何要如此戲弄自己。
一旁的葉小雨快步跟上葉默的腳步,略顯不解地低聲問道:“葉默,葉遠強剛才明明那麼高興,你為什麼要突然潑他一盆冷水?這不像你平時的作風。”
葉默腳步未停,語氣平靜卻帶著幾分冷意:“雖然從人道主義角度,我不希望他真的感染艾滋病。但想到他的行為差點毀掉王芳的一生,我就無法對他的喜悅產生任何共情。讓他稍微清醒一下,記住自己做過什麼,未嘗不是好事。”
葉小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轉換話題:“那我們接下來的調查方向需要調整嗎?”
葉默抬手看了眼手表,此時已是傍晚時分。
“等李隊長回來,我們七點半準時開會,進一步研究案情。你先聯係村支書,了解一下王芳現在的狀況。”
“好的,我這就去辦。”葉小雨應聲離去。
晚上七點半,專案組臨時會議室裡燈火通明。
所有成員準時到場,圍繞長方形會議桌坐下。
葉默坐在主位,麵前攤開著案件資料。
會議室裡氣氛嚴肅,隻有紙張翻動和偶爾的咳嗽聲。
李隊長率先彙報道:“葉隊,已經按照你的指示安排了媒體通告。從明天開始,省市各級報紙、電視台和網絡媒體都會同步發布假王芳的尋人啟事。同時,對嫌疑人劉波的通緝令也已經簽發,正在進行全國通緝。”
葉默滿意地點點頭,目光轉向其他組員:“我們這邊的調查有了新進展。這個劉波的形象,和我們最初的判斷有很大出入。根據走訪結果,他的個人品行幾乎得到所有受訪者的一致好評。特彆是曾經的學生家長,對他的評價都非常高,幾乎沒有人相信他會為了金錢出賣學生的前途。”
他頓了頓,翻看手中的資料:“更值得注意的是,真王芳能夠取得705分的高考成績,劉波功不可沒。多位老師證實,劉波對王芳傾注了大量心血。可以說,沒有劉波的悉心指導,王芳根本不可能考上安京大學。”
老陳接著發言,語氣沉穩:“但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人在利益和欲望的驅使下,很可能做出違背原則的事。就像葉遠強,平時不嫖不賭,工作兢兢業業,最後不也栽在了假王芳的誘惑下?如果假王芳給出的籌碼足夠誘人,劉波未必能把持得住底線。”
葉默表示讚同:“老陳說得對。我們調查發現,劉波在07年曾向一位學生家長借款五萬元,理由是給母親治病。但蹊蹺的是,他很快就把這筆錢還上了,時間點正好與假王芳找他辦理學曆頂替的時間吻合。因此我們初步判斷,假王芳很可能支付了巨額報酬,而劉波為了籌集母親的醫療費,不得已才鋌而走險。”
他繼續補充道:“還有一點值得注意,據多位知情人反映,劉波多年未婚就是為了照顧母親。這樣一個大孝子,為了救治母親而做出極端選擇,從動機上來說是完全成立的。”
李隊長一邊記錄一邊提出質疑:“但就算是為了給母親治病,他也不必用這種方式把好友葉遠強拖下水。葉遠強對他有知遇之恩,幫他調動工作,平時也沒少接濟他。以劉波的人品,做出這種恩將仇報的事情實在說不通。”
他放下筆,環視眾人:“他完全可以通過其他方式籌款,比如發起募捐,或者直接向葉遠強求助。以他在當地的口碑,籌集十萬左右的醫療費應該不成問題。”
葉默深深點頭:“李隊的分析很有道理。劉波是個聰明人,他應該很清楚,比起冒險倒賣學曆,將王芳考上安京大學的消息公之於眾對他更有利。一旦媒體報道了這個山區女孩的勵誌故事,作為班主任的他必將名聲大噪。屆時再為母親發起募捐,彆說五萬,就是五十萬都有可能籌到,甚至會有醫院願意免費為他母親治療。”
他停頓片刻,讓組員消化這個信息,然後繼續說道:“因此我認為,迫使劉波就範的原因可能更為複雜。假王芳不僅提供了巨額資金,很可能還掌握著他的某個把柄,讓他不得不配合。”
老陳沉思良久,緩緩開口:“要說把柄,劉波最大的軟肋就是他母親。會不會是假王芳背後有黑社會勢力,用他母親的安危來威脅他?”
“這種可能性不能排除。”葉默答道,“假王芳的身份始終是個謎,我們對她過去的經曆一無所知。如果她真的與某些不法勢力有牽連,用這種手段脅迫劉波是完全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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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隊長眉頭緊鎖,提出一個新的推測:“如果真是這樣,那假王芳的死與劉波的關聯就更大了。你們想想,劉波忍辱負重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給母親治病,結果母親還是去世了。失去至親後,他無牽無掛,想起假王芳的所作所為,很可能產生報複心理。”
“你的意思是,劉波就是凶手?”老陳連忙追問。
“不一定是親自下手,”李隊長解釋道,“但有可能雇凶殺人。一個失去一切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這時,一直沉默的小劉插話道:“這個推測有些牽強。雇凶去安京殺害一個女大學生,還采用如此殘忍的手法,從邏輯上說不通。如果隻是為了滅口,殺手完全可以選擇更隱蔽的方式,沒必要留下這麼多痕跡。而且葉隊之前分析過,凶手的作案手法顯示出強烈的個人情緒,更像是出於報複和泄憤。”
葉默讚許地看了小劉一眼:“說得對。我認為凶手與劉波之間可能沒有直接關聯,但劉波很可能認識凶手。否則無法解釋他為何失蹤這麼多年,這兩年他的身份證沒有任何使用記錄,這在現代社會幾乎不可能。他要麼在刻意躲避什麼,要麼……”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可能已經遇害了。”
這句話讓會議室的氣氛瞬間凝固。
所有人都意識到,這個案子比他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葉隊,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葉小雨問道。
葉默整理了一下思緒,清晰部署:“繼續雙線並進,一方麵追查假王芳的身份,另一方麵深挖劉波的下落。明天我會親自去劉波的老家,向村支書詳細了解情況,重點要查清他母親當年就診的醫院和治療費用。我相信,如果假王芳真是本地人,媒體通告發布後,很快就會有知情人提供線索。”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明白。
然而李隊長仍有一個擔憂:“如果通告發布後,還是沒有人來提供假王芳的線索呢?”
葉默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專案組成員,聲音冷峻:“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個案子今年之內破獲的希望就十分渺茫了。”
會議室陷入短暫的沉默,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這句話的分量。
葉默環視著在座的每一位專案組成員,繼續說道:“不過,我們現在掌握的線索比之前多了很多。假王芳的雷山口音特征、劉波借款還錢的異常行為、以及他與母親相依為命的特殊關係,這些都是突破口。”
他轉向小李:“明天你負責跟進媒體通告的發布情況,一旦有群眾提供線索,立即核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