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審訊室裡氣氛有些安靜。
審訊室外麵的李局長眉頭緊皺,這是他抽的第三根煙。
這時候,葉默看著陳正豪,問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陳正豪,你為了殺鐘萍,計劃了半年,但是,為什麼在最後,在實施殺人的過程中,你要留下如此多,如此明顯的證據?”
“指紋,齒痕,精斑,這些證據,隨便一樣都可以給你判死刑。”
聽到葉默的問話,陳正豪原本有些渙散的眼神,慢慢聚焦起來。
他臉上那絲殘忍的得意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神情。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那雙被銬住的手,沉默了好幾秒鐘。
過了很久,陳正豪看著葉默回答道
“我……我準備殺完了鐘萍之後,就金盆洗手。”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你什麼意思?”葉默問道。
“意思就是,那些證據,是我故意留下來的。”
“故意留下的?”葉明有些難以置信。
“對。”陳正豪點了點頭,語氣肯定,卻又帶著一種自嘲:“這樣的話,我的指紋,我的dna,就進了你們警察的數據庫了,以後,我再想乾點什麼,就難了。”
“等於說,我給自己套上了一個鐵索,斷了後路,也就逼著自己,必須收手了。”
陳正豪的這個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又似乎在他的扭曲邏輯裡自洽了。
的確,一旦國家dna數據庫和指紋庫中存入了某個未知個體的生物信息,即便暫時不知道這個體的真實身份,這個個體未來的任何活動,隻要觸碰到需要身份核驗或可能留下生物痕跡的場合,風險都會急劇增加。
這對於一個依靠隱蔽和偽裝生存的職業罪犯來說,無異於自廢武功。
葉默沒有立刻評價這個解釋的真偽,而是順著這個金盆洗手的話題,繼續深入挖掘陳正豪的動機。
這比犯罪細節更能揭示這個人的內心世界。
“你不是喜歡殺人嗎?”葉默開口問道:“你自己也說過,殺人讓你上癮,享受那種感覺,為什麼要金盆洗手?”
“是,以前是覺得,殺人是挺痛快的,來錢也快。”
“但是,累,主要是心累!”
“我好不容易被鐘萍從地獄裡撈上來,結果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她直接打進了十八層地獄。”
陳正豪的情緒出現了明顯的波動,他深吸了幾口氣,試圖平複,但胸膛仍在起伏。
“殺了她,報了仇,我心裡那股憋了這麼久的惡氣,總算出去了。”
“但同時也覺得沒意思了,就像一場戲,最高潮的部分演完了,剩下的都是垃圾時間,我不想再演了。”
“鐘萍,就是我殺手生涯的封刀之作,用你們文化人的話說,叫絕唱!”
他居然試圖用一個文縐縐的詞,顯得格外怪異。
葉默微微眯眼,記錄著這些心理動機。
“那麼,解釋一下,在殺害鐘萍之後,你為什麼要做出那些極端的行為?吃肉,喝血,甚至對屍體進行的行為!”
提到這些細節,陳正豪的臉上有些抽搐。
“這是一種壓抑太久的欲望,突然爆發了,我殺人,講究效率。通常是一擊斃命,我很少讓目標死得太痛苦,也沒興趣對屍體做什麼,至少人道一點。”
“但是對鐘萍不一樣,我太恨她了。”
“恨到光是殺了她,讓她簡單地死掉,根本不夠解恨。”
“我做夢都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至於你問我為什麼要做最後那些事……”
“那是因為,在貴州阮強家,她捅我那刀的時候,我們正在乾那事兒,乾到一半!我隻是……把沒完成的事情,繼續完成罷了,有始有終,不對嗎?”
這個理由,扭曲、變態,卻又與他之前的敘述詭異地串聯起來,形成了他個人邏輯閉環裡的一環。
他把那場未完成的事,看作是他們之間扭曲關係的最後一個儀式,用最褻瀆、最殘忍的方式,為自己臆想中的關係畫上了句號。
聽完陳正豪的這番解釋,葉默緩緩地地搖了搖頭。
“和你對話!我覺得你的思維邏輯在某些方麵甚至很清晰,你能為自己的每一個行為找到理由,哪怕是極其扭曲的理由。你看起來,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變態!”
“但你的所作所為,你施加給受害者尤其是鐘萍的痛苦和褻瀆,卻是我從警這麼多年來,遇到過的最殘忍,最突破人性底線的那一類。”
“在抓到你之前,我甚至一度懷疑,你是不是一隻尚未開智的野獸!”
聽到葉默說出這句話,陳正豪也回答道:“彆人和我說,我被什麼天眼神探盯上了,必死無疑,我一開始也沒把你當回事,你們在我眼裡,不過就是飯桶而已,直到正麵遇到你,我才知道,我的這些本事,在你麵前,有多可笑。”
“能用兩根手指,夾住我訓練了上萬次的軍刺攻擊,正常人根本就做不到,你在我眼裡,根本就不是人,死在你手裡,我也一點也不冤枉,當然,能親手抓到我,你很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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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默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坦然答道:“你說的對,能親手將你這種危害社會、殘害無辜百姓的犯罪分子抓獲歸案,我的確感到欣慰。這意味著,以後社會上少了一個潛藏的惡魔,多了一份普通人的安穩。這是我的職責,也是我追求的結果。”
聽到葉默這麼說,陳正豪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葉隊長,我這樣的人,是抓不完的。”
“彆說你就是個普通人,你哪怕真的是神,真的有一雙能夠看到罪犯的天眼又怎麼樣?”
“你會發現,隻要是動物,他就會犯錯,除非,它沒有七情六欲,不懂得吃喝拉撒。”
葉默沒有就這個哲學或社會問題與他展開辯論。
他的任務是查清事實,將罪犯繩之以法。
陳正豪的話,他記下了,但這不代表他認同。
此刻,他需要將話題拉回更實際的偵查層麵。
“陳正豪,你的個人哲學,我們暫且不論。”葉默翻動了一下手邊的資料,接著問道:“現在,我需要你詳細交代,你是如何從一個流竄作案的搶劫殺人犯,轉變為所謂專業殺手的?”
“你想知道我的故事?沒問題啊,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葉默眉頭微蹙:“什麼事?”
“我挨了槍子兒之後,幫我把骨灰帶回去,和老吳葬在一起,行不行?也不用立碑,就埋在他旁邊,隨便找個地方就行。”
這個請求讓審訊室裡的眾人都感到意外。
葉默想起他之前提到老吳時的語氣。
“你不是說,老吳死了,你並不傷心嗎?”葉默反問道,試圖探究他真實的情感。
“我是不傷心啊。”陳正豪立刻回答道:“但好歹跟著他那段時間,我至少像個人!”
葉默沉默了片刻,隨後問道:
“如果,老吳沒死,你會不會,走上殺人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