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空無含著一泡淚在眼眶裡，那樣子可憐極了，抓著塵虛的袖子道：“你帶著我一起下山吧，神宮之外魔道猖獗，人間混亂，那麼危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下山呀……讓我跟著你一起去吧……”
卷著大尾巴趴在一旁的璃末看著空無這個樣子，也覺得挺好笑的。
老和尚下山又不是不回來，空無這樣子，好像真的生離死彆一樣，傻兮兮的。
方才老和尚帶著它在雪廊上吹風，空無登登的跑過來，打擾了，安靜的一人一獸，他抓著老和尚的袖子念叨著不舍，一副委屈不舍的表情。
塵虛老和尚輕輕一笑，麵容慈祥而悲憫，手輕輕的撫上了空無和尚的頭顱，在他頭頂上摩挲了一圈，聲音很是溫柔的說：“佛家慈悲為懷，要渡蒼生，這一遭是我必行之路，你還那麼小，沒有必要跟我去。”
空無卻還是抓著他的袖子不肯放開，眼眶微紅的哽咽說：“你可以帶著我一起的，不是嗎？渡蒼生我也可以渡呀，帶著我一起……”
“不用，你就待在神宮吧，陪在你師叔身邊，好好聽他的話。”塵虛緩緩的說著，璃末注意到他在說到“師叔”兩個字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眼底劃過一層難以察覺的光。
“師傅，你在說什麼呀？我不是一直很聽師叔的話嗎？我什麼時候不聽他的了，除了你，我最聽他的話了。”空無反駁說。
“是嗎……”塵虛眼睛微微眯起，看著空無小和尚的眼睛裡帶著一種奇異的光芒，慢慢的說：“你自然是應該聽他的話的，但是要記著有的時候，你更應該相信你自己……”
“啊……”空無張大了嘴巴，有些不解的看向師尊，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阿彌陀佛……”塵虛手指慢慢的粘著手中的佛珠，他的佛珠是晶瑩剔透的白玉之色，他將這串佛珠在手中撚動一圈，再緩緩的脫了下來，轉置於空無的手腕間，眼神突然變得很嚴肅，直直的盯著空無，認真的說：“你要記著，你是天生佛骨，孤渡神宮中最乾淨，最正直，最有可能飛升成聖的弟子。你要相信你自己的任何感覺……”
空無被這段話給驚呆了，整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張大了嘴巴，就像是在這一瞬間神魂被抽取出來一樣。
璃末則是越聽越古怪。
回到悲殊禪房的她變回了人身，走到了安靜打坐的悲殊麵前，悲殊張開眼睛，仰起頭看她，她則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撩起他的下巴，目光帶著一些審視地看著他。
悲殊沒有說話，兩人的目光交纏在一起。
最終，璃末打破了沉默，她輕嘲一笑：“你們孤渡神宮，倒是有趣的很……”
“一個個看起來六根清淨，離塵無俗，實際上卻個個心思叵測，一肚子的心機算計……”
手指輕輕的撩動，從他的下巴緩緩向上，撫上他的唇，動作之下，悲殊如白玉般的臉頰肌膚上，被她留下輕輕的紅緋印子，刹是刺目。
她俯下身，輕輕舔過他的眉心，鼻尖，唇角，“孤渡神宮的佛子，是不是是這裡最……”
接下去的話她沒有說，被悲殊反手抓住了手腕，悲殊另一隻手扼住了她的腰，壓到了身下，熾熱的吻落了下來……
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了悲殊說話，從極致的興奮上，緩緩平靜的璃末拉回神智，月光下悲殊半邊麵容隱藏在黑暗之中，兩人的身體貼的那麼近，她看向他，問：“什麼……”
“孤渡神宮……原身，為一座鎮魔法陣……”悲殊淡淡的說，此時抱著她的他的神情與他平時裡打坐念佛時的神情沒有什麼不同，璃末將他視為工具，用來淬煉軀體，容納靈力，悲殊也仿佛隻是一個工具一般，任何時候都無波無瀾，無論兩人之間發生什麼，他都是那副淡淡的神情，沒有任何情緒。
所以此時此刻無論是他說話，還是他說話的內容，都讓璃末有些詫異了。
“是嗎……”
璃末心中一動，感覺悲殊像是在暗示著什麼。
送離塵虛下山那日，璃末被空無抱著去了，塵虛臨走前，空哇哇的大哭，衝上前用力的抱住師尊的腰，師尊乾枯的身材在他的用力抱住之下，咯吱咯吱的晃，夾在兩人中間的璃末吱吱痛叫，心中還擔心老和尚被小和尚給抱斷骨頭了。
哈哈，還沒有下山就被自己的徒弟給害死了，那才是最好笑的。
雪日耀陽，神宮之巔，風鈴在絕寒雪風中發出一聲清響，風雪掠過神宮的金瓦白玉柱，吹拂向眾人的袍角，無聲中獵獵作響。
塵虛手持錫杖，輕輕的一頓地，“咚……”一聲悠長清越鳴聲打破了雪山的無限靜謐，化作人們心頭的一聲震撼，心臟處不由得悶疼，滌蕩天宇，恍然間，璃末覺得今日的塵虛身上散發著與往日不一樣的氣勢出來，他身後站著九人，是同他一起下山除魔的實力高強的僧者。
璃末不知道為什麼悲殊沒有跟著一起去，論實力悲殊應該是這些僧侶之中最頂尖的，也許方丈是想留著他鎮守神宮，保存薪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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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虛從華中取出一物，遞給了悲殊，璃末看到是一顆晶瑩琥珀狀的半拳頭大的佛舍利，舍利上麵的綻放的光澤以及隱隱散發的靈力，說明此物極其的不凡——“此物跟隨我近千年，贈予悲殊你，若是在必要之時，你可以拿出來一用。”
“阿彌陀佛……”悲殊接過，輕輕說：“師兄保重……”
聽到“師兄”兩個字的時候，塵虛輕輕頓了頓，眼神中流溢出一種莫名的情緒，不知為何歎了口氣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空無聽了頓時紅了眼眶，一聲抽泣，抱著璃末的手更緊了，這力道似乎要將璃末的骨頭也給捏斷了。
璃末受不了的跳出他的懷抱之中，甩著白絨絨的大尾巴，一步三跳的落到了悲殊的腳邊。
塵虛帶十人轉身，跨步而去……
“師尊……”天地間響徹了空無不舍的哭音……
殿前，百僧沉默，雪風中送十人離宮，冰雪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是映照著前路一般，給人一種極是壓抑的感覺，漸漸的，僧者開始念咒，百號齊頌，產生一種極其強大的共鳴，響徹寰宇，璃末在這聲聲佛頌之中，感到了骨頭發疼，氣血翻湧。
下一刻一雙大手將它撈起，骨指分明的大掌輕輕的按在了它的頭顱之上，一瞬間屏蔽掉了那些刺痛她血骨的聲音。
是悲殊，他立在神宮之巔，目送除魔十人離途，無人可知，他懷中正是抱著一隻邪惡又淫靡，誘惑人心，還拉著他人一起沉淪地獄的魔，最諷刺的是，孤渡神宮留下來的最強者的悲殊，其實一直隱秘護佑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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