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唯一勾頭看著自家兒子,始不渝撒嬌的時候,乖得不像話,有著撫平她心中所有怒氣的魅力。
幽居忍笑看著這一幕,每一次始不渝犯了錯,都曉得施唯一最受不了這一招,便每一次都故意用這一招道歉,屢試不爽。他的法子很有用,施唯一每一次都會繳械投降。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果然,施唯一蹲下了身子,她捏了捏始不渝小而精巧的鼻子,才說“不渝,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了。”施唯一翻開自己的購物袋,從裡麵掏出一包袋裝棒棒糖,裡麵剛好有五顆。“你看,媽媽給你買了糖。”
始不渝咂咂嘴,那樣子,顯然是又想吃了。
“…”施唯一真想撬開兒子的腦袋看看,看他腦子裡到底是個什麼結構。
幽居放掉電腦,拿起春裝外套,一邊朝施唯一走過來,一邊說道“該吃晚飯了,好久沒一起吃個飯了,今天來了,就一起吃吧。”
施唯一抱起始不渝,想了想,沒有拒絕,“那就一起。”
兩人乘專屬通道的電梯下樓,驅車去了一家壞境幽靜的餐廳。
四百平米大小的餐廳,被裝修成八個風格迥異的包廂,每個包廂環境都不一樣,有的是古風式,有的是歐式,有的是複古的法國洛可可風格式。幽居選了一間被命名為‘曲徑’的包廂,裡麵是現代優雅風格裝飾,小橋流水伴隨著兩隻百靈鳥的啼叫,更顯得靜謐彆致。
始不渝喜歡吃刺身三文魚,施唯一便一直給他挑,他現在很小,吃不了多少東西,隻吃了兩片魚,便覺著飽了。
“媽媽,飽了。”
施唯一碰了碰始不渝的鼻子,“去玩吧。”
“好。”
始不渝從小凳子上爬了下去,便跑去小橋上,用水草逗魚兒。
幽居從始不渝身上移開視線,他望著比以前更愛沉默的施唯一,目光裡藏著些許不一樣的東西。幽居夾了一根茶樹菇吃下,他覺得味道不錯,又給施唯一夾了一塊子。
施唯一抬起頭來說了聲謝謝,便低下頭去,靜靜地吃飯。
“唯一。”幽居突然出聲喚她。
施唯一抬起頭,沉默地望著幽居,並沒有說話。
“都這麼久了,你該抬頭向前看了。”幽居這話有些意味深長,施唯一是個明白人,自然聽得懂。她咬了咬玉箸,眼裡很隱約的閃過一絲痛楚。
時間,偶爾會愈合傷口,有時候,卻能將還未愈合的傷口,撕扯得越大。
對施唯一來說,時間是後者。
兩年的時間,她的心傷沒有好起來,隻會越來越痛。
稍微一想,身上便隱痛,瘋狂的思念,四肢百骸則劇痛。
施唯一都不敢去想始宇,她怕自己會忍不住。
緩緩放下筷子,施唯一說“有人說,人死分三種狀態。”
“嗯?”幽居停止進食,也望著施唯一。
“一死,是停止心跳,陷入生理上的死亡。”
“二死,是屍骨下葬,親人送彆。”
“三死…”施唯一目光裡閃現出晶亮的淚光,那雙碧瞳瑩潤一片,她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才道“三死,是最後一個至親的人,也忘了他。”
施唯一抬頭,直視著幽居。
“你沒有忘記他,安姨、始叔叔、爺爺,他的戰友們都沒有忘記他。而我,更是不會忘記。所以…”施唯一指著自己的心臟位置,“他永遠活著,不曾死去。”
始宇沒有死,施唯一何談抬頭向前看。
幽居聽了施唯一這番話,竟覺得無話可說。
程清璿離開一年多時間了,他自己也不曾抬頭往前看過,他又有什麼資格,勸誡施唯一向前看。
。
吃完飯後,施唯一帶著始不渝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她又載著始不渝去了始家。今天星期天,是始家家庭聚會的日子。
母子倆抵達始家的時候,午餐已經做好了。
安詩琪抱著孫子,笑嗬嗬地走進屋。
施唯一跟在後麵進屋,路過院子的時候,隔壁屋裡的人朝他們這邊看,時間過去這麼久,周圍住戶都知道施唯一是始家的兒媳婦。可憐兒子死得早,媳婦早早的就守寡。
現在看見施唯一,沒有幾個人會挖苦她的過去,他們更加憐憫她現在的處境。
施唯一隻當沒瞧見旁人好奇的視線,她跟著進了屋,就看見躺在躺椅上淺眠的老人。始天一已經90歲了,高齡老人的身體越來越差,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
“曾祖父!”始不渝小跑過來。
聽到始不渝的聲音,始天一落在躺椅手扶上的蒲扇雙手,微微動了動。
他褶皺橫生的臉皮子嚅動幾下,那雙老眼睜開。
凝望著小曾孫始不渝的臉蛋,始天一臉上多了抹生氣。“小不渝,快到曾祖父這兒來。”
始不渝快要跳到始天一身上的時候,施唯一趕緊追著跑過來,一把抱起始不渝。“不渝,曾祖父身體不好,彆往他身上爬。”始不渝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忙低下頭。
始天一擺手嗬嗬笑,“沒事,反正這把老骨頭就快散架了。”
施唯一看著老人,心裡也是一陣感歎。
看得出來,始天一的壽命快要用完了,那雙以往銳利淩厲的雙眼,也變得渾濁滄桑。
門外又傳來車聲。
緊跟著,始家屋子裡,來了一個故人。
那是蔣誌輝,他一進屋便朝始天一敬了個軍禮,然後不等他們問話,便第一時間開口“重大消息!始末中校,下午到家!”
屋子裡,始守、安詩琪,以及躺椅上的始天一,同時傻了眼。
始天一嘴唇翕動了許久,也沒有回過神來。
屋子裡隻有施唯一的反應最平淡,她隻是略微驚訝了一下,便開口問“蔣叔叔,你是不是搞錯了?始末大伯,不是早就陣亡了麼?”
蔣誌輝先是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太心急,沒有講清楚原委。他坐下來,摘下帽子,將始末去做臥底一事,從頭到尾跟始家人講了一遍。
聽他說話的時候,始天一眼睛全程含著淚光,始守的眼睛裡,也難得變成了紅色。
“所以,我們老大,還活著?”始天一雙手狠狠地顫抖,說話間,已然落下淚水。
蔣誌輝猛點頭,“是還活著!”
“對了。”他又望向施唯一跟她懷中的始不渝,視線灼亮。被他盯著看,施唯一不由得挺直了後背,心跳忽然加速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激動個什麼勁。
“唯一,還有個消息,你得做好準備。”說罷,蔣誌輝的眼睛,又掃過始守夫婦。
幾個人都豎起耳朵,聽見蔣誌輝說“下周二,始宇也要回來了!跟他大伯一樣,始宇這兩年,也一直呆在國做臥底。現在任務完成,他下周二就回來。”
啪——
掉在地上的,不是杯子,亦或是其他東西,而是一直被施唯一摟在懷中的始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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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下午三點左右。也可能會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