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曆558年,1月18日,上午6點。
克魯斯德聯邦,遠東北區,外乃布亞(群)山,“前08”號軍事據點,阿特拉斯的落幕戰役指揮中心,“樞紐辦公點”。
沙涅娃端詳著手中的契丹裡斯陶瓷茶杯,用手輕輕扇動茶杯上方的空氣,試圖使這些原產於炎火帝國的茶葉泡發出來的香氣進入鼻腔。
但很遺憾,許久未曾使用的地下空間內,即便經過諾瓦亞斯克城市軍團士兵清潔了多次,還是殘留著濃重的動物屍骸腐爛的味道,以及一股難以忍受的嗆鼻灰塵氣息。
見到預想的香氣並未達到效果,沙涅娃也索性卸下了對克魯斯德帝國貴婦的短暫扮演,拿起陶瓷茶杯猛吸了一口,這才感到了滿足。
“果然,在戰爭時期,這些供人享受的玩意兒並不能達到預想的效果,甚至被人嗤之以鼻。現在,我總算是能理解前任的那些行政長官們了。”沙涅娃自顧自地感慨道。
“理解他們什麼,沙涅娃長官?”坐在一旁華貴與簡約風格交織的新古典榆木沙發上的米哈伊爾困惑道。
其實,在“奉獻組”的首領“血狼”潛入“前08號”軍事堡壘,試圖進行斬首行動的第一刻,米哈伊爾就發現了他們。
隻是,當時沙涅娃與萊特談得十分“投機”,米哈伊爾不願,也不能前去叨擾她,隻得帶著最為信任的一批異能者前去攔截。
不知是“血狼”有意留下他這位聯邦委員會副長官、聯邦戰略團“戰爭委員會”委員長,等到殺害沙涅娃後扶持他,用以攪亂克魯斯德,還是隻是單純地來不及處理他。
總之,米哈伊爾隻是被立即打暈,受了點輕傷,半隻胳膊骨折,大腿被刺穿,臉上、脖子上多了很多傷口及深的抓痕外,倒也沒有生命危險。
畢竟,嚴格來說,米哈伊爾算是半個異能者,他與沙涅娃一樣,並不願意向任何人展示自己擁有的魔源力類型,他也是個科技武器的擁躉,與多數聯邦軍人一樣,喜歡使用武器來決定戰爭的勝負。
因此,沙涅娃並未追究米哈伊爾可能存在的瀆職和逃跑行為,而是打算等戰爭結束之後為他再晉升一個位階。。
“理解什麼?當然是對欲望的漠視了。”沙涅娃抿了一口終於散發出濃鬱清香的契丹裡斯穀茶,仔細品味著在戰爭期間難得的回甘,微笑道:
“聯邦委員會的行政長官之中,沒有絕對的昏聵者,米哈伊爾,你不覺得奇怪嗎?”
“並不奇怪,聯邦體製本來就和帝製不同。普托亞帝國建立之前就曾長期分裂為十幾個共和國,這些主導商業的領袖都是依靠絕對的才能、強悍的手段和可觀的財力才能夠上位。”米哈伊爾用腦袋裡的曆史學知識回答道:
“因此,他們必須是精英。尤其是第三紀元,曾被普托亞人稱作菁英時代的前夜。”
“不,我並不是說聯邦和共和國的領袖問題。即便是炎火帝國那樣的老牌帝製國家,不也走向了虛君時代了嗎?我是想說,克魯斯德聯邦的前任行政長官中,即便存在懦弱之人,優柔寡斷之人,甚至存在部分自私者,但都擁有高尚的道德標準。”沙涅娃放下了手中已然空虛的契丹裡斯陶瓷茶杯,從旁邊金色的克魯斯德風茶壺中倒出了泛著蒸騰熱氣的茶水。
而旁邊餐盤中,聯邦科學家伊戈爾·君士坦丁尼耶為他製作的金色東方小吃,她卻沒有任何心情去品嘗。
“他們多數沒有不良嗜好,少有吸煙者,從不酗酒,甚至在情感方麵都相當理性。他們,包括我厭惡的瓦西裡長官在內,都理智得讓人感到可怕。”沙涅娃輕歎口氣道。
“理智並非一種絕對的優秀品質,理智會讓人做出儘可能準確的判斷。然而,我們在前期獲取的信息可能存在錯誤,也許是刻意的欺騙,也許是信息的缺失。總之,絕對的理性會讓人陷入過往的經驗和對信息的自負中,造成瓦西裡式的災難。”米哈伊爾毫不留情地批評這位前任行政長官道。
“或許吧。”沙涅娃沒有從米哈伊爾那裡得到他所需要的答案,她呆滯地凝視著麵前的“寂泯”匕首,以及更遠處,相對寬闊的辦公室內的一隻高大鐵籠。
“身為行政長官,即便我是女人,我也能感覺到,在戰爭時期,當你試圖享受一些貴族待遇,把自己代入貴婦人的角色之中時,要麼沒有時間,要麼沒有心情。”沙涅娃感慨道:
“自從奪取了行政長官位置,我總能在任何時刻嗅到一股焦油味,還有一股令人逐漸難以承受的血腥氣息。有的時候,我總能夢到自己坐在一間裝修華美的黑暗房間內,凝視著玻璃窗上逐漸扭曲的水霧。
“而當我試圖伸出手,把這些霧氣擦拭乾淨,想要看向窗外的世界時,這些霧氣反而越來越濃密,越來越模糊,直到整片世界都被一層無法看透的迷霧所籠罩。後來……我就醒了。”
“這就是克魯斯德最高領袖的宿命吧。也是舊帝國的第一位君主曾設下的詛咒。”米哈伊爾“翻閱”起腦海中的曆史學知識,為沙涅娃講解道:
“它叫‘灰蒙之令’,是舊帝國的首位君主在臨死前,依靠自身的血液和魔源力,通過聖物冰詠之杵,經過複雜的‘冰封魔法儀式’,對後續統治這片領土的‘君主’設下的……約定。”
“約定?”沙涅娃好奇道,她放下了手中的陶瓷茶杯,扶著榆木沙發的扶手,坐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