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宋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心裡剛泛起這句嘀咕,識海深處便炸響一道蒼老的冷哼,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震顫:“你竟沒有沉淪著?”
塵湮仙魂的聲音裹著冰晶般的寒意,比往日任何時候都要急促,“本帝觀你半日沉溺於柴米油鹽,眼底連半分掙紮都無,還當你早已被這幻境勾走了魂!正思量著何時破局,倒沒想到……”
詞宋指尖摩挲著玻璃杯壁,冰汽水的涼意順著指縫漫上來,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其實從看到筆記本上那道時隱時現的“茶”字墨痕起,他便存了疑心,天元大陸的靈氣或許能模擬觸感與聲響,卻絕擋不住來自仙界之帝的不滅仙魂。
“前輩可知,這幻境最厲害的不是逼真的場景,是人心底的念想。”詞宋望著廚房窗台上曬著的乾辣椒,“越是想掙脫的,反而越容易被纏住。”
塵湮仙魂沉默片刻,語氣裡的驚訝漸轉為欣賞:“你倒是比本帝想的通透。”
“其實我心中也掛念。”
詞宋拿起桌上的蘋果,果皮上還沾著水珠,“能夠見到這些故人,哪怕隻是幻境,我也想和他們多接觸。”
“臭小子,看來你這裡也有許多秘密,不過本帝也懶得探尋,你既已清醒,本帝也就無需再做些什麼。”
塵湮仙魂話音剛落,客廳裡突然傳來宋薇薇的笑聲:“媽你彆催了,詞宋這木頭疙瘩,誰看得上啊!”
詞宋轉頭望去,隻見宋媽正悄悄拽著女兒的衣袖,眼神往自己這邊瞟,嘴唇翕動著不知說了些什麼。
宋薇薇臉頰緋紅,狠狠瞪了母親一眼,卻在撞上詞宋的目光時,像被燙到似的彆過臉,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
付依依低頭抿著酸梅湯,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影,手指無意識地劃著杯沿。
王沐涵靠著門框,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榴樹上,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沒人看清她眼底藏著的情緒。
客廳裡的掛鐘敲了九下,宋媽拍了拍詞宋的胳膊:“不早啦,學校十點關門,讓薇薇送你們一段。”
“阿姨留步。”詞宋起身時,藤椅發出輕響。王沐涵和付依依也跟著站起來,帆布包帶在肩頭輕輕晃。
“路上小心。”
宋媽把一袋打包的糖醋排骨塞進詞宋手裡,又叮囑宋薇薇,“送到校門口再回來。”
四人踏著暮色出門,竹籬笆上的牽牛花已合上花瓣。
晚風卷著石榴葉的氣息掠過鼻尖,路燈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時而交疊,時而分開。
一路都沒什麼話。
宋薇薇踢著路邊的小石子走在最前,鞋跟敲出“篤篤”的輕響,王沐涵和付依依並肩走著,偶爾說句什麼,聲音被風揉得很輕。
詞宋拎著排骨跟在後麵,指尖能觸到塑料袋上的涼意。
走到巷口那棵老槐樹下,詞宋忽然停住腳步。
“怎麼了?”宋薇薇回頭時,發絲被風拂到唇邊。
詞宋沒說話,隻是笑了笑。路燈的光落在他眉骨上,投下片溫和的陰影。
他先走向付依依,張開雙臂時,女孩明顯僵了一下,手指緊緊攥著包帶。
“謝謝你今天來。”
他輕輕抱了抱她,隔著薄薄的連衣裙,能感覺到她瞬間繃緊的脊背。付依依的頭發蹭過他的下巴,帶著洗發水的梔子香。
鬆開手時,付依依的臉已經紅透了,低著頭小聲說了句“不客氣”,耳尖幾乎要碰到衣領。
接著是王沐涵。
她比詞宋稍矮些,抬頭時正好對上他的目光,眼裡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坦然地抬手回抱。她的風衣上有淡淡的雪鬆味,像天元大陸雪山頂的風。
“小家夥,你當真花心。”
王沐涵的聲音很輕,隻有兩人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