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催動才氣，試圖在靈魂中打撈匹配的記憶。
自踏入進士境那日，“過目不忘”的天賦便已覺醒，三千年儒門典籍的字句、每句箴言、甚至一些細小瑣事，都如刀刻斧鑿般清晰。
可此刻麵對東皇鐘的氣息，靈魂竟如被重霧裹挾，那些本該清晰的關聯記憶儘數朦朧，任他反複追索，指尖觸及之處，唯有一片虛茫。
“這氣息。。。”
詞宋眉頭擰成深川，指尖光簇顫得更烈，“我定然在哪感知過，卻偏偏抓不住半分蹤跡。”
他抬眼望向東皇卦星，眼底金芒中滿是困惑與探究，“卦星先生，這絕非尋常遺忘。當年我與冉秋初見，他曾暗中施過一道詭異術法，事後我竟記不清他彼時麵容，隻留個模糊輪廓，今日麵對東皇鐘的這份滯澀感，竟與彼時如出一轍。”
話音未落，東皇鐘忽然輕顫，發出一聲細如蚊蚋卻震徹心神的嗡鳴，鐘身星軌流轉速度驟然加快，銀斑光芒盛得如墜滿星辰。
東皇卦星急忙按穩鐘體，眼底星紋劇烈閃爍，似有無數星軌在其中奔湧：“果然如此！我召出鐘體，便是要驗證此事。你與冉秋皆與東皇鐘氣息相連，又同遭記憶阻隔，這絕非巧合。”
他指尖輕彈鐘壁，一縷淡金文氣滲入其中，星軌紋路瞬間亮如白晝，“冉秋身帶的寂滅氣息與鐘體同源，而你……或許承載著東皇太一前輩留下的另一重因果。”
詞宋心猛地一沉，一段被忽略的記憶驟然浮現，天關對峙時，冉秋收劍的刹那，才氣中曾掠過一道極淡的星紋。
彼時他隻當是旁門左道的詭異紋飾，此刻對照東皇鐘上的流轉星軌，那紋路竟有七分契合。
“您是說，冉秋的術法本就與陰陽家有關？”
他追問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還是說，他與東皇太一前輩‘真形難覓’的讖語，有著直接關聯？”
詞宋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無數疑問如亂麻般纏緊心脈。玄塵當年那句“冉秋本是混沌界一縷幽魂”，曾讓他在儒門文海靜坐半月才平複，一個無根無魂、借體而生的存在，竟能步步攀升嶄露頭角，還掀起數場撼動天下的風浪。
可如今更離奇的謎團擺在眼前：不僅從虛空亂流中歸來，這縷混沌幽魂竟與陰陽家老祖東皇太一扯上了乾係，身上還藏著連東皇卦星都忌憚的寂滅氣息。他指尖的琉璃金才氣亂作一團，連凝成形的光簇都在簌簌發抖，“混沌幽魂，陰陽家本源，這兩者如同水火般不容，他到底還藏著多少沒揭開的秘密？”
“他的秘密，比你我能想象的還要深。”
東皇卦星素色袖口輕覆在東皇鐘上，鐘身流轉的星紋如潮水般退去，那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洪荒氣息也隨之收斂，隻餘下淡淡的古鐘餘韻。
“我之所以離開天外天的神都九宮，來這滿是人間煙火的禦史府落腳，並非貪圖安逸，而是為了避開他的窺探。”
他頓了頓，眼底星紋驟然繃緊，掠過一絲鷹隼般的銳利，“冉秋回歸後，雖沒明著追查陰陽家蹤跡，卻在暗中用混沌濁氣凝成的探知術法，搜尋與東皇太一相關的氣息。他體內的寂滅之力雖精純，卻裹著一層化不開的混沌濁氣，顯然還沒完全熟悉這份突然提升的力量，故而無法精準辨認同源的寂滅氣息。”
“昆侖墟萬壽樓的迷陣，便是我設下的障眼法。”
老者指尖凝出一縷淡金文氣，在半空劃出萬壽樓的簡易陣圖，星紋勾勒的陣眼忽明忽暗，如瀕死的螢火，“我以自身陰陽文氣攪亂陣中氣機，特意摻入三分道家‘無為’的平和意韻，讓他感知到的氣息變得駁雜。他果然上當，隻當那是旁門左道的相似力量，暫時放下了戒心。”
說到這裡，他掌心微微用力，青銅小鐘便化作一道鎏金流光，順著他的指尖融入素衣袖口，“至於東皇鐘，它既是陰陽家的鎮派至寶，也是引冉秋現身的誘餌。他若真與東皇太一的‘真形’有關，遲早會被鐘體的本源氣息吸引，我守在此處，既是等他自投羅網，也是等你這顆‘變數’湊齊破局的契機。”
“我是變數？”
詞宋瞳孔微縮，剛平複些許的琉璃金才氣又泛起漣漪，指尖光簇忽明忽暗，“您的意思是，我與冉秋、東皇鐘之間，還藏著沒被揭開的深層關聯？”
“不僅有關聯，你或許還是解開這盤死局的唯一關鍵。”
東皇卦星端起冷透的茶杯，指尖摩挲著杯壁的冰裂紋路，語氣沉得像浸了雪的古玉。
東皇卦星將冷茶傾在亭外梅根，水珠砸在積雪上，濺起的雪沫子沾在殷紅梅瓣上，他忽然抬眼，眼底星紋與石桌圖騰同時亮起，如兩簇遙相呼應的星火：“你有沒有察覺，方才東皇鐘在你麵前，氣息收得像隻受驚的雀兒？那不是蟄伏，是實打實的畏懼。”
詞宋聞言微怔，隨即緩緩頷首，“晚輩確實留意到了。但東皇鐘雖為聖人至寶，卻始終困在‘先天至寶’的桎梏裡，沒經天地法則鍛打，也沒沾過聖人偉力的溫養。”
他語氣篤定，眼底琉璃金才氣凝成細光，繞著指尖轉了一圈，“我這說難劍，是韓聖以畢生心血融自身聖人偉力，借天地法則淬煉的至寶，品階比它還要強一些，它氣息收斂，在我看來本是尋常。”
“品階上，你說得沒錯。”
東皇卦星素袖一擺，半空中立刻浮起東皇鐘的虛影，鐘身星軌比先前黯淡不少，連嵌著的銀斑都蔫蔫的，“可它真正的凶險，從來不在品階。你可知神都九宮為何立鐵規，嚴禁弟子私動此鐘？”
他頓了頓，指尖叩在石桌上，每一下都讓鐘影輕輕震顫，“因為它最狠的不是砸擊，是‘蝕神’。與人交手時敲響它，鐘聲會化作無形的‘寂滅意’鑽進對手識海，哪怕隻攪亂一彈指的思緒，對你們半聖、亞聖來說，這一瞬就夠被人洞穿丹田、斬滅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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