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泰玉送衣服來的，自然就是明繁。
她仍是這兩日乾練白領的裝束，雖然見了很多次，都不會讓人覺得單調重複。當然，泰玉稱讚的是另一條：
“你效率挺高。”
“你的身材標準，挑衣服並不難。”說話間，明繁將幾套衣物並包裝盒等，交到泰玉手上，看得出都是休閒服飾，內外衣均有。隨即又補充了一句，“你的假期也準了，延長一周，希望彆再有下次。”
“但願吧。”泰玉的表態實在欠缺誠意。
也就聊這麼兩句，後麵冉鳴就嘻嘻哈哈地過來：“老弟，這位是……哎呦，辛芮的媽媽，你好你好！”
冉鳴似乎是酒醒了一些，腳步加速，遠遠就伸手：“我是冉鳴，冉染他爸，這邊請泰玉教練幫忙，耽擱了辛芮的功課，抱歉抱歉。”
說得好像兩個閨女在一個學校，他們經常見麵似的。
明繁也是微笑，伸手和他淺淺一握：“冉董你好。”
冉鳴依舊笑嗬嗬的：“咱們應該是見過？”
“對，在前公司上班時，曾有過拜訪，當時是通過皮騰先生。”
“有印象有印象。”
兩個人就在大門口這邊寒暄起來，都是一些沒營養的話，不過專門點出皮騰，明繁這邊還順便送給泰玉一個眼神，顯然就是明示：已經給這邊通報了。
不過，今天皮騰還是和冉鳴同行，此時就在前庭，並往這邊走。
作為管家，這是很自然的反應。
冉鳴這麼個態度，是不相信“黑督察”或“萬神殿”的通報呢，還是說耐得住性子，任由自家身邊出現一個不可控因素？若是後者，他也確實頗有膽色……唔，他這麼頻繁到“榮軍院”來，怕不是指望升武校官給他撐腰？
明繁沒有過多逗留，在皮騰到來之前，再和冉鳴交流兩句，便駕車離開。
泰玉和冉鳴兩個醉鬼，卻不至於再返場喝酒了，前者單指勾著衣物袋子，信手甩動：“我去把這些東西放好，順便去實驗室那邊看看。”
“讓客戶的家長給你送東西，你真行！”冉鳴的語氣微妙，“話說你喝了酒沒問題嗎？”
泰玉嗬嗬地笑：“醉和醒的‘邊界’也是可以把握的，就像醒和夢的‘邊界’一樣。”
他一把將冉鳴推開，大胖子踉蹌兩步，卻是讓及時趨前的皮騰扶住。
冉鳴借力又過來，重新扒拉泰玉的肩膀：“不行，我要去看看。老叔說，如果有效，下步就讓我投錢，我無論如何也要去看看！”
“剛剛說‘一貫相信專業人員’的是誰？”
“我什麼時候說這個了？投資商的話你不要當真！”
兩個人嘻嘻哈哈繞過前庭的酒局，也繞過“萬神殿禱告大廳”，進入到“榮軍院”建築內部。
離前庭近些的區域倒也還好，經過時主要是聽到一些呼嚕聲和低語，長廊、門廳處還能見到幾個老兵聊天，頗是羨慕地看向前庭酒局，在那兒乾咽口水，可惜身子骨不爭氣，隻能眼巴眼望。
但穿過兩重內庭之後，聲音就漸漸不對味了。
這邊變得更加安靜，沒有人聊天，隻有偶爾傳出來的呻吟聲、罵聲和哀嚎聲混雜在一起，零零碎碎，不像是安置了數千人的樣子，氣溫似乎都變低了。
如此聲息下，冉鳴的酒意自然醒過來幾分，笑容斂去，最後還是歎息：“這也是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老弟能將他們從噩夢裡拉出來嗎？”
泰玉視線穿過燈光明亮的長廊，淡淡回應：“你打個比方很簡單，在這個基礎上去操作卻不容易。噩夢和現實的‘邊界’並不分明，也不能讓它們分明，否則你讓那些實實在在的人生經曆去哪兒呢？”
“呃？”冉鳴的思路一下子給帶飛了，怎麼都抓不回來。
泰玉不給他進一步考慮的時間，繼續道：“要想跨過‘邊界’，直接來會崩掉。就需要不停地轉移、模糊、消化，可屢次轉移之後，從‘噩夢’裡拉出來的，還是他們本人嗎？最後他們是在夢境中，還是現實裡？無論是‘操作者’還是‘親曆者’都不那麼確定。這一點，製造夢境的人可以不在乎……嗬，真的可以不在乎嗎？”
冉鳴呆滯地看他。
泰玉繼續道：“製造夢境的，不一定就能駕馭夢境。古往今來，我們所知的宇宙中，能夠駕馭夢境的僅有的那位，已經死掉了。如今玩這種操作的，都要有陷進去的覺悟。”
冉鳴好不容易猜到一個“幻魘之主”，借此明白了一點，然後就苦笑：“我隻是打個比方，要不咱們說點更現實的？”
“更現實，就要找到現實的參照物，至少像那麼回事。”泰玉冷笑，“之前在這邊搞的‘製式陣列’，我就覺得不像回事兒。”
於是冉鳴知道了，在這種領域，和‘專業人士’討論，完全就是想不開、
他就閉了嘴，幸好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榮軍院”專門為泰玉開辟的新的實驗區域。
這裡和隔離區的那處“強化加持區”麵積差不多，不過這處實驗區域是在地麵上。
設立之初，大家也有過討論，要不要放在“隔離區”那裡，起碼能夠和前庭那邊的“萬神殿禱告大廳”有比較明確的分隔。不過泰玉拒絕了，他聲稱：在“中央星區”、在這麼一個時代，存在“萬神殿”和“天淵靈網”才是現實的最明確的參照。
包括宮周校官在內的寥寥幾個“參與試驗人員”，就在這處空曠區域內安靜坐臥，彼此之間沒有交流，或者說，他們將所有的交流內容都放在了精神層麵。
“這就是我的實驗內容，冉董你看怎麼樣？”
“我……我看不出個所以然，要不你幫我介紹一下？”
“當然，這是所有研究者的宿命。”
“哈？”
“給外行人解釋他們永遠聽不懂的東西，同時還要讓他們有足夠濃厚的興趣。”
冉鳴翻白眼的時候，泰玉笑起來：“其實實驗流程很簡單：一、明確有利與不利的‘邊界’；二、儘可能地把‘參與實驗人員’往‘有利’這邊拉扯；三、如果拉扯不過來，就拓展‘有利’的‘邊界’；四、重複以上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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