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怎麼又在看蔬菜?澆太多水會爛的,知道嗎?”
突然,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
“伊法?”歐洛倫回過神來,是了,在彌留之際,回憶起最好的朋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回憶中,記憶中的歐洛倫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在看蜜蟲。”
“看出什麼名堂沒有?”皮膚黝黑的男子待在屋裡,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回答他的自然是記憶之中的歐洛倫:“今天早上一些蜜蟲掉下來了。可能是昨天降溫太厲害,沒熬住。”
“那太遺憾了,今年的蜜會少一些吧。”伊法感覺有些可惜,蜜蟲可是納塔珍貴的蜜釀來源,在曆經對抗深淵之苦的納塔人看來,這為數不多的源自於生活之中的一絲甜,尤為珍貴。
歐洛倫緩緩點頭,隨後問道:“伊法,你覺得做獸醫有趣嗎?”
“能多有趣?我還想問你呢,種蔬菜有意思嗎?”伊法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采用反問的方式。
這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了,伊法成為獸醫並非是因為有趣,或者說,並不是僅僅是因為有趣。
歐洛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回答道:“一般吧,但也沒有其他必須要做的事。”
“這才對嘛,大部分人就是會活得渾渾噩噩,必須去做某件事的隻是少數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伊法似是看破一切,話語中甚至帶上了一絲禪意。
但他的話音還沒落下,屋內就傳出了動靜,是某個東西被撞倒在地的聲音。
緊接著,伊法就驚叫起來:“啊!這家夥又撲騰了,哥們,算我求求你,進屋來搭把手吧。”
“你不是不覺得做獸醫有意思嗎?”歐洛倫雙手抱胸,絲毫沒有上去幫忙的打算。
伊法也沒有因此懊惱,屋裡傳來了搏鬥的聲音:“與這些東西鬥智鬥勇正是最有趣的一環啊!哎呀,快點!”
他一邊用力壓製對方一邊催促著歐洛倫。
這段記憶差不多也該到此為止了,歐洛倫感受到自己的心底又開始滋生負麵情緒了。
各種莫名其妙的念頭開始在腦海之中閃現盤旋。
“我的靈魂很不穩定,是大家一直幫我維持才得以安全活到今天。我本來就是不完整的,所以那個占據靈魂缺口的遊魂才會說我離死不遠。可是…”
歐洛倫閉上眼睛,然後緩緩睜開,眼前的一片漆黑中,出現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身影。
他說:“為什麼要掙紮呢?像你這樣的人,能出生就已經是奇跡了。不如閉上眼睛,靜候死亡吧。”
“你是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東西。”見到這個男人,歐洛倫絲毫不覺得驚訝,似乎早就知道對方會出現。
那男人搖了搖頭,一個閃身出現在歐洛倫的身後:“錯了,我也是個戰士。和你這樣懦弱的人全然不同。”
“我不懦弱,隻是能力有限。”歐洛倫否認這個說法。
誰知,那男人居然認同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所以你的幻想就是個笑話。世界怎麼可能讓無能之人來拯救?”
“無能之人…”歐洛倫怔住,他不喜歡這個評價,打心底裡不喜歡。
他心中的負麵情緒再一次開始高漲。
遺跡中,薩菲爾右手按在了歐洛倫的腦袋上,左手結印,微闔雙眼一言不發。
“如何?”隊長靜候在一旁,等待著結果。
薩菲爾微微蹙眉:“那個人…在試圖勾起他的負麵情緒…嘶…煙謎主的人是不是把他保護的太好了?
他的回憶裡全都是被人照顧,被人保護的情形…你們都沒有讓他踏足過戰場嗎?”
瑪薇卡彆開臉,不想回答,卻又躲不開薩菲爾投來的視線,隻能乾咳一聲:“這事你也不能光問我啊,煙謎主的決定…”
“一個合格的戰士必須曆經戰鬥,我算是知道當初他為什麼會願意留在淵下宮了。因為在那裡,沒有人會把他當做一個廢物。
他可以自己拿起武器,為某一個目標去進行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儘管那樣做沒什麼意義,但他想要的,就是這種在戰鬥中獲取自我認可的感覺…”薩菲爾終於明白歐洛倫的想法了。
她就說,明明前一天她強硬擄走了歐洛倫,第二天這小子就這麼配合,甚至還發自內心的為她考慮,這是找到自我價值了啊。
薩菲爾心情有些矛盾,搖了搖頭,接著看。
“我們都會消失,但你會比我死的更早,因為你從一開始就是個殘缺者。”名為古瑟雷德的坎瑞亞戰士篤定道,“你的靈魂碎裂消失之後,我會短暫地接管這具軀體。我還要為長官儘最後一份力。”
他十分自傲,也自認為有這個本事,在歐洛侖的眼中,他隻是一晃就變成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姿態,他是那麼的隨意,仿佛在戲弄一個無計可施的小醜。
歐洛倫緊鎖眉頭,不願意接受這件事,他用力搖著頭,試圖否定:“不對。不對,不對!這太窩囊了,我明明還沒有做出任何有意義的事情!”
我怎麼能就這樣…窩囊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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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比你先消失,也不會認命。因為我不該死在這種時候,不對,我根本就…
根本就不想死!”
“對,歐洛倫,說的對,再多說點,多說點!否定他,否定這個不可一世的家夥,否定他說出的一切!”薩菲爾的聲音又一次在歐洛倫的意識空間之中響起。
這一次她的聲音不再模糊也不再遙遠,仿佛她就站在歐洛倫的身邊,在他的耳邊低語。
“我是歐洛倫,我有我的朋友,有我的家人,有我想要去做的事,我不是什麼一無是處的廢物,大家保護我是照顧我,而不是看不起我!你說的話根本不對!
我絕對不是個被人瞧不起的可憐蟲,我有屬於我自己的驕傲,這裡也絕不是我的殞命之所。
幻想也好,奢望也罷,我想成為英雄,因為我渴望給大家帶來幫助,我想拯救納塔,這不是我一個人的癡心妄想,而是納塔所有人的夢想!”
歐洛倫每說一句,他的意識空間的迷霧就淡去一分,漸漸的,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清醒,眼前之人也越來越模糊。
他笑了,看著那個已經變得半透明的人影,緩緩開口道:“成為英雄,從來都不是一種可笑的幻想,那是,我們納塔所有人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