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垣的星輝比往常黯淡三分。
司命握著青銅星盤的手指微微發顫,二十八宿的投影在觀星台上流轉生滅。當子夜星軌行至天市垣交界時,北鬥第七星瑤光突然迸出血色光芒,將整片西方白虎宿染成猩紅。
&34;星君,天璣宮急報!&34;仙童捧著碎裂的玉圭踉蹌闖入,額間朱砂被冷汗浸透,&34;破軍星......墜了!&34;
青銅星盤應聲落地。司命廣袖翻卷,北鬥九星的虛影在掌心明滅。本該璀璨的天樞星此刻裹著血霧,貪狼、巨門雙星竟在星軌上凝滯不動。冷汗順著他的脊梁蜿蜒而下——這分明是十萬年前熒惑守心的凶兆。
三清鈴在腰間無風自動,司命掐訣瞬移至觀星台頂層。白玉闌乾外,銀河倒懸如瀑,本該澄明的天河水卻泛著詭異的濁浪。他咬破指尖在虛空畫出血符,九重天幕驟然透明,十萬八千道星軌纖毫畢現。
&34;不可能......&34;司命踉蹌後退,星軌深處竟盤踞著數百道暗紫色裂隙。最駭人的是天樞星核處,一縷金紅絲線正緩慢蠶食星魄——那分明是紫微帝君的先天道韻。
觀星台突然劇烈震顫,司命反手祭出溯光鏡。青銅鏡麵映出的卻不是當下星圖,而是十萬年前的九重天:紫微大帝手持量天尺立於銀河源頭,尺身浸滿神血,北鬥九星正在他腳下寸寸崩裂。
&34;放肆!&34;雷霆般的怒喝震碎溯光鏡,紫金色帝袍掃落漫天星輝。司命喉間腥甜,神格被生生剜出半寸。他勉強抬頭,看見紫微帝君冠冕下的雙眸寒如玄冰,十二旒玉串後隱約浮動著血色星紋。
淩霄殿的朝會從未如此肅殺。司命跪在寒玉階前,聽見自己的聲音響徹穹頂:&34;敢問帝君,十萬年前熒惑守心之劫,當真是用四象神君獻祭平息的麼?&34;
九龍柱上的盤龍金紋突然暴長,將他死死纏在禦座之下。司命看著紫微帝君緩步走近,量天尺冰冷的鋒刃抵住他眉心。神識即將潰散之際,他聽見三界之主用天道共鳴之聲宣告:
&34;司命星君篡改星軌,即日褫奪神格,打入輪回井受千年塵劫。&34;
南天門的罡風刮骨剔髓,司命在墜落時望著逐漸閉合的天門苦笑。最後一瞥裡,他看見紫微帝君冠冕上的東珠滲出紫微帝君踏碎虛空時,帝袍上還沾著司命星君的神血。當他跨入太一神殿的瞬間,十二盞長明燈突然儘數熄滅,唯有穹頂垂落的量天尺泛著幽光。這件自混沌初開便鎮守三界的至寶,此刻竟在尺尾生出蛛網般的裂痕。
&34;十萬年了......&34;帝君抬手輕撫量天尺,指腹觸及的尺麵突然浮現出四象圖騰。青龍的逆鱗、白虎的獠牙、朱雀的尾羽、玄武的甲殼,那些本該湮滅在時光長河裡的殘骸,正在尺身內發出淒厲悲鳴。
冠冕東珠突然迸裂,一滴金紅血珠墜落在量天尺的裂痕處。原本沉寂的至寶突然暴起,尺鋒劃破帝君掌心,貪婪地吮吸著紫微神血。殿內蟠龍柱上的浮雕竟開始扭曲褪色,那些被封印在石柱深處的上古神魔殘魂,正透過裂開的東珠孔隙發出嘶吼。
帝君瞳孔深處浮現金色星芒,額間浮現出與量天尺同源的古老神紋。當他的神血浸透尺身第七道刻痕時,穹頂突然降下血色星雨——這是十萬年前四象神君隕落時,天地為至陽之神凋零流下的血淚。
量天尺的嗡鳴聲中,帝君踉蹌跌坐在昆侖玉雕成的禦座上。他顫抖著扯開衣襟,心口處赫然插著半截斷裂的尺鋒。暗金血管順著神器殘片蔓延全身,每當北鬥星位移位,那些血管就會泵入帶著星屑的詭異血液。
&34;青龍,你倒是比本君自在。&34;帝君忽然對著虛空冷笑,指尖彈出一縷金芒。地麵裂開深不見底的溝壑,被玄鐵鎖鏈貫穿琵琶骨的青龍神君緩緩升起,龍角上纏繞的正是當年量天尺斬落的朱雀尾羽。
奄奄一息的青龍睜開雙目,豎瞳裡映出帝君心口的量天尺殘片:&34;用我們的骨血修補神器......你這三界之主當得可還安穩?&34;
帝冠突然劇烈震顫,十二旒玉串迸碎大半。帝君伸手接住墜落的東珠碎片,那些本該澄明的玉髓裡,竟封存著四象神君最後一刻的麵容。朱雀眼尾的火紋、玄武龜甲上的卦象,此刻都在珠內栩栩如生地流轉。
&34;安穩?&34;紫微帝君突然捏碎東珠,飛濺的玉屑在空中凝結成十萬年前的星圖。北鬥九星原本的位置上,赫然懸浮著四象神君被肢解的神軀,&34;當本君親手將貪狼星塞進白虎心臟時,這個詞就從天道裡抹除了。&34;
太一神殿轟然閉合的刹那,量天尺第七道裂痕突然蔓延至帝君眉心。北鬥第三星祿存的光芒穿透九重天幕,正照在青龍神君逆鱗缺失的傷口上——那裡隱約浮現出與司命星君神格同源的湛藍星紋。猩紅血絲,與十萬年前量天尺上的神血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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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第九次睜開人眼時,正逢血月淩空。接生婆尖叫著跌坐在地,繈褓中的嬰孩眉心嵌著半顆東珠碎片,在月光下泛著龜甲裂痕般的紋路。
十八年後,蘇州河畔的算命攤前,青衣書生撫摸著額間朱砂痣——那是輪回井罡風刻下的神格殘片。當他指尖觸及卦桌上破碎的銅鏡時,鏡中突然浮現出北鬥第五星廉貞的星軌,而那星軌儘頭竟懸著一滴凝固的朱雀淚。
&34;公子可要測字?&34;須發皆白的老道士突然出現在卦攤前,腰間玉佩閃著詭異的龍鱗紋。司命瞳孔驟縮,那玉佩材質分明是東珠碎末糅合玄武甲粉煉就,內側還沾著星屑凝固的血漬。
子夜打更聲響起刹那,老道士的皮囊如蟬蛻般剝落,露出布滿星斑的臂膀。司命袖中銅錢劍嗡鳴出鞘,卻見對方用青龍神君的本命訣在虛空畫出北鬥陣圖:&34;破軍星墜那夜,太一神殿的東珠碎了七顆。&34;
殘月恰在此刻沒入雲層,司命額間朱砂痣突然灼如烙鐵。老道士的玉佩應聲而碎,內裡浮出指甲蓋大小的血玉髓——正是十萬年前青龍被剜去的逆鱗精魄。當他的手指觸及玉髓瞬間,輪回井中模糊的記憶突然清晰如昨:紫微帝君冠冕崩裂時,十二顆東珠化作流星墜向四大部洲,每顆珠內都封存著四象神君的肢體殘象。
&34;朱雀瞳在南疆巫族的血池鏡,白虎骨在西域大漠的佛窟屍毗處,玄武甲在東海歸墟的鮫人柩中。&34;老道士的身形開始透明,背後浮現出青龍盤繞命宮的星象,&34;而貪狼星吞吃的那半顆白虎心臟,如今正在...&34;
驟起的陰風卷走未儘之言,司命攥著溫熱的血玉髓霍然起身。卦桌上的銅鏡映出他此刻的麵容,額間朱砂痣已化作微型星盤,北鬥九星的位置正對應著四象封印的坐標。東南天際突然掠過流星,他清楚地看見那&34;流星&34;內核是被囚禁在量天尺中的朱雀虛影,而流星墜落的方位,赫然與銅鏡顯示的朱雀淚坐標重合。
更鼓敲過三響,書生模樣的司命消失在長街儘頭。他背後包袱裡的血玉髓突然生出龍形暗紋,包裹在其中的青龍逆鱗睜開一道豎瞳——那瞳孔深處倒映著九天之上正在發生的異變:紫微帝君冠冕剩餘的五顆東珠,此刻全部爬滿了玄武神君的卦象裂紋。
子時三刻·玄武柩
東海歸墟深處,最後半顆東珠在鮫人王冠上龜裂的刹那,司命腕間的龜甲羅盤突然滲出黑血。他跟隨指引潛入萬丈海溝,看到被鐵索貫穿的玄武遺骸正在吞吐量劫濁氣——本該鎮守北方的神君尾椎處,赫然鑲嵌著對應子時的東珠殘片。
&34;寅時東珠碎於昆侖墟,鎮守青龍角的封印便弱了三分。&34;司命用血玉髓劃開玄武甲上的藤壺,甲片內層竟用星紋鐫刻著十二時辰圖。當子時的刻痕被玄武血浸透時,他看見自己前八世輪回的死亡景象:第三世作為西域僧人被佛窟屍毗吞噬,第七世身為鮫人皇子在歸墟祭壇剜心——每次咽氣瞬間,都有顆東珠在天庭炸裂。
辰時七分·白虎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