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獸再次被體內的痛苦席卷,發出一聲更淒厲的嚎叫,瘋狂汲取那最後的月華。
雲羲如遭雷擊,僵立原地。那一眼,徹底顛覆了他所有的認知。
不是邪魔。是囚徒!
幾乎在同一瞬間,他靈魂深處某個被層層封印的角落,轟然裂開一道縫隙!無數混亂的碎片奔湧而出——玉階清寒,金桂婆娑,一道威嚴卻溫和的身影穿著與敖雪相似的銀甲,輕撫他的頭頂……還有一道連接天地、流淌著純淨銀輝的光之繩梯!
銀繩梯!真實存在!
以及最後一片碎片:那銀甲身影——與方才那天狗首領何其相似!——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般的光輝中,將他推入一道急速旋轉的流光,嘶聲呐喊:“走!記住……”
記住什麼?他想抓住,碎片卻已流沙般滑走。
隻剩一個燃燒的念頭無比清晰地烙在他的腦海:斬斷那梯!斬斷這痛苦的根源!
他不再看那瘋狂噬月的天狗,也不再看惶恐的村民。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掃過蒼穹,遵循著靈魂中那道剛剛蘇醒的指引,瞬間鎖定了一片虛無的夜空——在那裡,常人不可見處,一道細微至幾近消散的銀色光流,正從將儘的月輪垂落,沒入黑山深處!
那就是銀繩梯!月華輸送、也是詛咒連接的通道!
雲羲凝聚起全部的精神與力量,將木杖高舉過頂,不再是守護月亮的屏障,而是化作一柄無形利刃。他口中吟唱出拗口古老的音節,那不是部落傳承的咒文,而是源自他血脈深處的、自己亦不解其意的真言!
“斷!”
他傾儘全部生命力,嘶聲呐喊。
木杖揮落。
一道無法形容的璀璨光華,自杖端迸發,跨越虛空,精準無比地斬在那道細微的銀繩之光上!
“錚——!”
一聲清越而撕裂乾坤的銳響,傳遍九天十地,又戛然而止。
銀繩梯,應聲而斷。
正在瘋狂噬月的敖雪,渾身劇震,猛地發出一聲混合著極度痛苦與一絲奇異解脫感的長嚎。所有天狗身上的黑色紋路劇烈閃爍,然後迅速黯淡下去。那驅使它們瘋狂的、對月華的貪婪渴望,潮水般退去。
月食漸退,清輝重新灑落大地,溫柔覆在少年祭司蒼白的臉上。
他脫力地跪倒在地,喘息著,望著恢複正常的月輪,以及那些茫然跌落雲頭、卻不再瘋狂的黑影。
寂靜籠罩四野。
忽然,斷梯之處的虛空,一片奇異的、溫潤的銀光緩緩浮現,如羽毛般輕飄飄落下,不容抗拒地沒入雲羲的眉心。
“呃!”他悶哼一聲,捂住額頭,無數景象在腦中爆炸開來——
不再是碎片。是洪流。
萬年前。月宮。不叫敖雪,而是名為“羿”的天狗首領。那玄冰匣,是嫦娥私藏欲以對抗寂寥的禁果,她外出訪友,卻忘了封印。他並非偷嘗,是那果實的氣息主動誘惑、侵蝕了守衛此地的他。
詛咒降臨那一刻,是羿,強行分擔了大部分詛咒,並以自身隕滅為代價,護住他最年幼的弟弟一縷純淨神魂,撕開輪回通道,送入人間,同時抹去他所有記憶,隻願他永世安寧。
那個被送走的弟弟,就是他。雲羲。
他是最後的、月宮真正的繼承人。
雲羲緩緩抬起頭,眼底最後一絲迷茫褪儘,化作深不見底的沉靜與哀慟。他看向黑山方向,看向那個掙紮起身、同樣望向他的巨大身影。
月光如水,映照萬裡河山,也照見這段橫亙萬古的誤與痛,罪與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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