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道星光融入劍身,神匠滄溟知道,這件作品將永遠改變神與人的界限。
他孤身站在熔星山頂的鑄劍台上,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雲海,頭頂是觸手可及的星辰。三萬年來,他鑄造了三百六十把神兵,每一把都改變了持有者的命運。但這一次不同,這一次,他要鍛造的是一把能弑神的劍。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一道平靜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滄溟沒有回頭。他知道來的是誰——守月女神羲和,神界七主神之一,也是唯一能自由穿梭於神域與人間的神隻。
“意味著平衡將被打破。”滄溟放下手中的星辰錘,凝視著在熔爐中逐漸成形的劍胚,“也意味著我終於能完成我的使命。”
羲和緩步走近,月白色的長裙在夜風中輕輕飄動。她的目光落在劍胚上,那裡麵流淌著熔化的星辰和來自世界邊緣的玄鐵。
“三千年了,你還在為那件事耿耿於懷。”羲和輕聲說。
滄溟的手微微顫抖。三千年前,他的愛徒、凡人中最傑出的劍士雲澈,因觸怒戰神刑天,被雷霆化為齏粉。滄溟跪在神殿前求情七天七夜,得到的隻有冷漠的沉默。
“神不該如此漠視生命。”滄溟轉身麵對羲和,“你們創造人類,賦予他們智慧與情感,卻又視他們如草芥。這不公平。”
“公平?”羲和眼中閃過一絲悲憫,“滄溟,你本是凡人,因鑄造技藝超凡入聖而被擢升為半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世間從無公平。”
“正因清楚,才要改變。”
羲和沉默良久,最終隻是輕輕歎息:“這把劍若成,必將引來天罰。你雖為半神,亦難逃神形俱滅。”
“那就滅吧。”滄溟重新舉起星辰錘,“但在此之前,我會讓世人知道,神並非不可挑戰。”
最後一錘落下時,天崩地裂。
劍成那日,天降異象。
熔星山周圍三千裡,所有鐵器嗡鳴不止,指向同一個方向。夜空中的星辰異常明亮,仿佛被某種力量牽引。而在神域,七主神同時睜開眼睛。
“有人鍛造了禁忌之器。”戰神刑天的聲音如雷鳴般回蕩在神殿中,“一件能傷及神隻本源的兵器。”
“是滄溟。”智慧之神伏羲平靜地說,“他的怨恨終於結出了果實。”
“必須在他將劍交給凡人之前摧毀它!”刑天站起身來,戰甲碰撞發出鏗鏘之聲。
“且慢。”羲和開口,“滄溟的技藝已達‘以物入道’之境。那柄劍已不是凡鐵,而是某種法則的具現。強行摧毀,恐反噬神界根基。”
“那就連他一起摧毀!”
羲和搖頭:“他畢竟是受神冊封的半神,未經審判,不可誅殺。”
“審判?”刑天冷笑,“那就讓他接受審判。傳神諭,命滄溟攜劍入神殿,解釋他的僭越之舉。”
羲和心中一驚。她知道,這所謂的審判,不過是誅殺的借口。一旦滄溟踏入神殿,就再無生還可能。
她必須趕在神使之前,找到滄溟。
滄溟站在鑄劍台邊,凝視著懸浮在空中的長劍。
劍身長約三尺三寸,通體流轉著星辰般的光澤,卻又在某一刻變得透明如水晶。劍柄處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寶石,那是他用自己的一滴心頭血煉化而成,使劍與鑄劍者心意相通。
他給這把劍取名“星隕”,意為星辰隕落,神隻亦可墜落。
“你打算把它交給誰?”羲和的聲音突然響起。
滄溟沒有驚訝。他早已感受到她的靠近:“給值得擁有它的人。”
“凡人持此劍,必遭神罰。”羲和走到他身邊,“你以為自己是在幫助他們,實則是在害他們。”
“那就讓我來使用它。”滄溟握住劍柄,星隕劍發出低沉的嗡鳴,與他產生共鳴,“我將成為人與神之間的橋梁。”
羲和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你做不到的,滄溟。神界不會允許這樣的存在。”
“那就讓他們來阻止我。”滄溟抬頭望向天際,那裡已有金色光芒閃現——神使即將降臨。
羲和突然做了一個決定。她伸出手,掌心浮現出一枚月白色的玉佩:“這是我的神格碎片,蘊含我一成神力。將它融入劍中,可掩蓋劍的氣息,讓其他神隻難以追蹤。”
滄溟震驚地看著她:“你為什麼...”
“因為我也厭倦了。”羲和輕聲說,“厭倦了永恒不變的秩序,厭倦了神與人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也許你是對的,也許這個世界需要改變。”
滄溟接過玉佩,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浩瀚神力。他將玉佩按向劍柄處的寶石,兩者融合的瞬間,星隕劍的光芒由銀白色轉為柔和的月白,劍身上的星辰紋路變得更加深邃玄奧。
“快走吧。”羲和催促道,“神使將至,我雖能暫時迷惑他們,但瞞不了太久。”
“你不和我一起走?”滄溟問。
羲和搖頭:“我是神,我的責任在此。但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去證明給我看,你的道路是否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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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溟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縱身躍下熔星山,消失在雲海之中。
片刻後,三位神使降臨鑄劍台,為首的是刑天的副將,金甲神將破軍。
“神匠滄溟何在?”破軍的聲音威嚴如鐘。
羲和平靜地回答:“他已經離開了。”
“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羲和望向遠方,“也許去了人間,也許去了世界的邊緣。他是半神,有自由來去的權利。”
破軍眯起眼睛:“羲和女神,您似乎對他的僭越之舉並不憤怒。”
“我尊重每一個追求真理的靈魂,無論他是神是人。”羲和轉身,月白長裙劃出一道弧線,“回去告訴刑天,若他執意追殺滄溟,我將行使主神之權,召開神界議會裁決此事。”
破軍臉色微變。神界議會由七主神共同組成,任何重大決策需至少四位主神同意。羲和此舉,無疑是在為滄溟爭取時間。
“遵命。”破軍躬身行禮,帶著另外兩位神使離開了。
羲和獨自站在鑄劍台上,望著滄溟離去的方向,輕聲自語:“願你找到你要的答案,老朋友。”
人間,青雲國邊境。
年輕的獵戶林軒在山中迷路已經三天。乾糧耗儘,弓箭也在與野狼的搏鬥中損毀。就在他幾乎絕望時,發現了一座隱藏在山穀中的小屋。
小屋簡陋卻整潔,院中爐火未熄,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在打磨一把劍。那劍美得令人窒息,林軒隻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目光。
“迷路了?”老者頭也不抬地問。
“是...是的。”林軒局促地回答,“請問這是什麼地方?我該如何回到青雲鎮?”
“這裡是隱霧穀,離青雲鎮三百裡。”老者終於抬起頭,露出一雙深邃如星海的眼睛,“你我有緣,今晚可在此歇息,明日我指你出山的路。”
林軒感激不儘。夜晚,老者烤了山雞,兩人圍爐而坐。林軒忍不住看向那把靠在牆邊的劍:“老丈,這把劍...非同凡響。”
老者——正是改變容貌的滄溟——微微一笑:“你看得出?”
“我雖隻是獵戶,但祖上曾是鑄劍師。”林軒有些不好意思,“小時候聽祖父講過許多鑄劍之道。這把劍...仿佛有生命一般。”
滄溟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你很有眼光。此劍名‘星隕’,是我畢生心血之作。”
“星隕...”林軒喃喃重複這個名字,“星辰隕落...好名字,但也有些悲傷。”
滄溟心中一動。三萬年來,無數神與人見過他的作品,讚歎其威能,讚美其精美,卻從未有人體會過名字中的情感。
“你想學劍嗎?”滄溟突然問。
林軒愣住:“我?我隻是一個獵戶...”
“獵戶又如何?”滄溟將星隕劍平放在膝上,“劍道不在於出身,而在於心性。你眼中清澈,心有憐憫,是習劍的好材料。”
林軒心跳加速。他自幼向往劍道,但因家境貧寒,隻能以打獵為生。如今有這樣的機會...
“我願意!”他跪倒在地,“請師父收我為徒!”
滄溟扶起他:“我不收徒,但可以教你三個月。三個月後,你必須離開,並且永遠不能告訴彆人你在這裡學過劍,也不能說見過這把劍。”
林軒雖然不解,但鄭重地答應了。
三個月轉瞬即逝。滄溟驚訝地發現,林軒在劍道上的天賦超乎想象。他不僅進步神速,更能體會劍術背後的哲學——以劍護人,而非以劍傷人。
“明日你該離開了。”最後一晚,滄溟對林軒說。
林軒跪地叩首:“師父大恩,弟子永生難忘。不知此生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