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業的理論之類的,就不用再說了。”
尚同文揉了揉鼻梁,無聲一歎,臉色陰沉:「能針對的了麼?」
一片沉默裡,無人回應。
隻有一片腦袋齊刷刷的左右搖晃。
「難,很難。」老頭兒說。
「不是說沒什麼技術含量麼?」
「技術含量是沒有多少,但造價下不去。
,
精於計算的工程師哪怕看一眼參數,心裡過一遍流程,也就有答案了:「海岸這麼賣車,絕對也是在虧本賣的。
哪怕是以我們的設備和技術,虧本去做,恐怕也追不上海岸。」
況且,比得過也沒意義。
擠不走他們,反而會被他們拉到同樣的水平線上去沒辦法,這個賽道過於冷僻,且價值過於稀少,仿佛雞肋。
長久以來,雖然各處聚落、村鎮對這種小型運輸型載具的需求都極為龐大,
但很少有車商往他們身上動腦筋。
原因無他—
垃圾佬們太摳了,且窮,半點油水都榨不出來。
四五萬一輛的小三輪,能賺多少?就算不賠本又怎麼樣?回聲科工賣一副戰車懸掛的利潤都不止這麼點!
垃圾佬們不講品牌,不講情懷,就算有酒也不想聽你的故事。
去看看那些各種本地人才腦袋一拍拚出來的縫合怪吧,家人們,規格多的要死,樣式鬼的邪門。
一個聚落裡你就找不出兩輛一樣的車。
而相同的地方則無一例外,從裡到外從收音機到輪胎,全都是二手!
就算是一手也是尾貨和山寨。
麵對這麼一幫窮鬼,哪怕回聲科工開動自己旗下所有的工廠,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的虧本生產,又能滿足多少?
日子不過了?
況且,就算把海岸擠出去文怎麼樣?費儘周章能得到什麼?
從今天起,成為小三輪之王?
彆逗了,友商的牙都要笑掉了!
在想明白這一點的瞬間,尚同文的臉色愈發陰沉:「如果封堵供應呢?從配件供應商方麵下手。」
寂靜裡,沒人說話。
隻是看向尚同文的眼神越發的茫然。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封堵?
人家都去做小三輪了,你怎麼封堵———況且,要什麼供應商,這點破配件,
提個塑料袋去五金超市裡轉一圈,什麼都有了!
至於質量驚人的車框和底盤,人家自己內部就生產解決了。
你還能攔著他們不讓買電瓶不成?
從原料到生產再到銷售,一整套流程雖然邪門和離譜了一點,但全都被海岸自己玩明白了。你想跟人家打牌,想要以本傷人,可人家壓根就沒跟你在一個桌子上,這牌你怎麼打?
夢裡嗎!
況且,前些日子回聲才耗費了多少能量推動了環保法案,得罪了多少同行,
現在還能再推動一個小三輪整改規範出台麼?
就算能出得了台,你看看垃圾佬們鳥不鳥你那張破紙就完事兒了。
聯邦立法院就算是磕多了搖瘋了,也不可能通過的。
一個城裡可以沒人開光禦,但絕對不可能沒人開小三輪!
從豆角小三輪出廠的那一瞬間開始起,海岸汽車廠的複工便已經不可阻擋,
自八麵埋伏之中翻身突圍。
如今,嶄新的局麵已經再度打開。
野蠻生長之中,自有出路。
尚同文應該擔心的不是怎麼針對小三輪,該擔心的是,自己究竟還要耗費多大的代價才能維持原本的封堵,才能說動那些上下遊的產業鏈和供應商對一個需求量日漸提升的汽車廠繼續視若罔聞!
死寂之中,他麵無表情,漆黑的眼睛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整個廠房車間裡,落針可聞。
可偏偏轟鳴聲爆發。
巨響。
在廠房正中間,那一輛飽經滄桑的小三輪終究還是在破壞性載荷實驗中塌,歪曲破碎,鋼鐵摩擦聲如此刺耳。
火花飛蹦,燃素泄漏,刺鼻的濃煙升起,激活了防火設施,噴頭之中的水源瞬間傾盆而下,將在場的所有人都澆成了落湯雞。
如此狼狽。
「今天就到這裡吧。」
尚同文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再無法保持平和:「你們回去總結一下,發報告上來。」
說著,他克製著怒火,轉身離去。
可就在他身後,那一輛沐浴在雨水中的小三輪閃爍著火花,脫落的音響發出一陣刺耳的雜音,夾雜著喜氣洋洋的音樂,童聲歌唱:
「你們沒有了爹和媽,你們每個都沒有家,無有親友幫助你,孤苦伶仃怕不怕,啊嘿嘿嘿嘿,啊哈哈哈哈————.”
尚同文腳步猛然一滯,緩緩回頭。
眼瞳之中一縷猩紅浮現。
「關掉。」他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一時間,所有人手忙腳亂的衝上去,可偏偏那個破喇叭質量好的過於離譜,
怎麼摔都停不下來。
直到尚同文身旁的助理手指彈動,無形的引力驟然爆發,將整個喇叭碾成了一團垃圾,再無聲音。
可那嘿嘿嘿哈哈哈的回聲,卻依舊仿佛回蕩在幻覺之中。
經久不散。
而與此同時,崖城的夜空之下,季覺托著下巴,凝視著眼前的銷售數據,許久,眉頭微微挑起。
「延工,接下來你可以去跟勞工協會的人聊聊招聘的問題了,嗯,找供應商喝喝茶也不錯.我覺得他們應該有話要對我們說了。」
窗外吹來了微涼的夜風,如此清新。
提神醒腦。
壓下了季覺連日以來漸漸高漲的體溫「天涼了啊。」
季覺啃著手裡的煉金廢品,感受到矩陣中餘精粹的緩慢升騰,愜意的眯起眼睛:
「新型號,也該上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