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響和震蕩戛然而止。
茫然混亂的象洲島,再次迎來靜寂,漆黑的雲層充斥天穹,陰暗裡,狂風呼嘯著,所有的居民都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隻是擔心接下來是不是會有風暴和降雨,將會乾擾到自己的營生。
整個喬普拉家連帶著山頭,依舊籠罩在了薄霧之中,若隱若現,卻看不清晰,遮蔽了所有的窺探和目光。
即便是置身於象洲城中的耳目也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貧民窟或者是大型社區裡,很多人忽然感覺周圍安靜起來了,那些隔壁傳來的嘈雜又斷續的誦經聲不知何時,戛然而止。
就好像斷電了一樣。
醫院裡的ICU中,有幾個搶救的患者睜開眼睛,隻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噩夢,光怪陸離的夢境裡,看到了神明被惡魔所吞噬。
在本地法律的戒嚴狀態之下,並沒有發生大規模的騷動,可流言依舊通過短視頻平台和諸多網站流傳開來。
有人信誓旦旦的表示,看到了天空之中出現了一張巨臉。還有的人說,自己家裡供奉的神像忽然發光。
山下周圍的區域裡,有拾荒者在清理廢品的時候,撿到了從天上掉下來的金塊和瑪瑙。甚至有人說自己剛剛親眼看到,有一艘看起來像是貨輪一樣的東西,忽然從喬普拉家升起來飛走了————
而市區內的天選者們,則屏氣凝神,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望向了喬普拉家的方向,餘悸未消。
驚天動地的波瀾和震動還沒有完全消散。
塵埃已經落定。
嘭!嘭!嘭!嘭。
隨著家火的再一次升騰,沉悶的聲音不絕於耳,就在家廟裡,一個個呆若木雞的候選者,忽然之間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樣,軟倒在地,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徒留空殼。
窒息之中,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最前麵,那個終於站了起來的消瘦背影。
博吉奧!
他睜開了眼睛,就在寂靜裡,他緩緩的撐起了身體,回過頭來,看向了身後O
不知道多少人狂喜,歡呼,呐喊。
還有的人不由的懊惱瞪眼,如喪考妣。
「贏了!」
馬帝克幾乎狂喜亂舞,推開了其他礙事的人,衝上去,扶住了博吉奧的肩膀,狂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博吉奧,你一定————你————」
,博吉奧沒有說話,就好像,發不出聲音來。
呆若木雞的看著他,就好像,努力的張口。再然後,粘稠的血液就從五官七竅中滲了出來,無聲滑落,如此淒厲。
嘭!
就在所有人的眼前,他倒在了地上,再無聲息。
死寂之中,家火的暗淡跳躍,照亮了博吉奧身後,那個依舊坐在椅子上的身影,這一次家神遴選之中,唯一的幸存者。
「看起來,遴選結束了?」
一聲哢擦的輕響,防風打火機的火花跳躍,點燃了他嘴角的煙卷。
明克勒深吸了一口氣,無聲的咧嘴。
睥睨著家廟裡那些呆滯的見證者們,咧嘴一笑,告訴他們:「現在,你們可以叩拜你們的家主了。」
就在他的手上,戒指上的火光升騰,浮現出家火一般的純白。
由家神所做出的選擇。
新的家主。
七城聯防艦隊指揮官,少將,明克勒!
馬帝克僵硬的低下頭,拉扯著已經再無氣息的博吉奧,一次又一次的試圖讓他站起來,難以置信。
「不可能!」
第一排後麵的椅子上,神情陰鷙的老婦人撐起身體來,怨毒怒視,歇斯底裡的呐喊:「一定是你,是你用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手段!家神怎麼會選擇你一個賤種來做家主,我、我這就————」
紛擾之中,所有人麵麵相覷。絕大多數人沉默著,本能的想要觀察狀況。可還有的已經下注太多,已經賭上了所有的身價,卻不可能願賭服輸的人,已經開始試圖掀桌子了。
「殺了他,殺了這個賤種!」
博吉奧的親生母親,那個管理後宅幾十年的老婦斷然下令,手中的戒指上,朱紅色的寶石浮現一道陰冷的輝光,頓時血泊憑空蔓延,一個猙獰的輪廓從血泊裡爬出,向著明克勒飛撲而去!
再緊接著,就被一隻從天而降的詭異肢體,碾壓成了粉碎。
嘭!
血漿飛奔,潑灑,勾勒出纏繞盤踞在明克勒周圍的殘暴輪廓,宛如蜈蚣一般揮舞著手臂的家神。
甚至,不需要明克勒的命令。
饑渴的家神就已經噴湧而出,撲在了老婦人的身上,暢快饕餮,饑渴鯨吞,將哀嚎不斷的老女人徹底四分五裂,現場生吃。
「謔!」
消散的薄霧裡,再度踏入家廟的季覺不由得感慨:「真熱鬨啊,這是你們喬普拉家的什麼節目嗎。」
寂靜,沒有人敢說話,隻有明克勒唏噓一歎。
「啊,算是吧。」
他瞥著地上被家神吞食的女人,毫不在意的問道:「已經解決了?」
「還順帶著給你們家增加了一個新景點,稍後跟你說。」
季覺背著手,環顧著家廟裡那一張張麵孔:「各位,這是還在等什麼呢?」
門外的嘈雜越來越刺耳,已經有人見勢不妙想要跑路,還有的,緊急的開始通報消息————
可偏偏,家廟裡,死寂中就連呼吸聲都快聽不見了。
隻有汗流浹背的馬帝克,看著被家神徹底吞儘的老女人,哆嗦了一下,本能的拋下了手裡的屍體,第一個反應過來了。
他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虔誠的向著明克勒舉起雙手。
用儘這輩子所有的力氣,震聲呐喊:「叩見家主!」
再緊接著,宛如狂風呼嘯而過,一個個呆滯的身影如麥穗一般,倒伏在地,爭先恐後的向著新任的家主效忠叩首。
而剩下的,依舊僵硬的站在原地,臉色慘白。
他們早已經跟博吉奧亦或者其他人捆綁在一起了,哪怕是跪地叩首,也絕不會有任何活路。
可偏偏,新任的主宰似乎對此毫無興趣,無視了叩拜在地上的人群,看向了季覺,指了指還沒有消散的家神:「這玩意兒,你居然沒拿走麼?」
「拿走做什麼?」季覺被逗笑了,「這種東西,就是要放在象洲才有價值,你聽說過有誰扛著機房跑路的麼?」
如今的家神,憑借著喬普拉家這麼多年的培育,紮根象洲,早已經根深蒂固。哪怕是已經徹底的變成了培育蠅王的溫床和服務器,也沒必要連根拔起。甚至,家神最大的價值就在這裡。
通過曆代家主不斷擴展,徹底覆蓋了整個象洲的秘儀,抽取整個象洲的靈質,用來繼續供應家神的消耗。
甚至沒必要再舉行活祭,去填滿原本無數凶靈的饑渴和貪婪,隻要細水長流的去收集活人的散溢靈質就能夠穩定的運行。
聯邦的靈質稅要十二稅一,而季覺隻要二十稅一,對比起來,簡直是輕搖薄賦、與民休息了!
而其中絕大多數沒有辦法兼容的雜質和渣滓,數百年來沉澱在家神內部的凶靈和戾魂,也全都被季覺給扒了下來,搓吧搓吧,揉成一團之後,按照原本的構造重建,繼續充當家神,拿來做機房的守衛了。
雖然體量比原本小了不少,可原本的體量再大,體現在家神之上的增長也根本沒有多少,和之前在外活動的蜈蚣狀態相比,也僅僅隻是小了一圈,可操控性和靈活性上豈止上升了乾倍?
從今天開始起,家神就是明克勒的忠犬和守護者了。
季覺依舊沿用了喬普拉家的血脈束縛,並沒有施加任何的限製。甚至,隻需要明克勒一念,操控家神反噬季覺也輕而易舉。
可在季覺意味深長的眼神裡,明克勒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戒指,隻是無所謂的一笑,甚至沒有什麼遲疑和困惑,忽然問道:「抽煙麼?」
季覺笑起來了,搖頭:「真抱歉,不會。」
「真羨慕你這樣不需要麻醉品都能笑出來的人。
有走私來的上等雪茄,偶爾能收繳到幾瓶不錯的酒,貪汙一點軍費,養活一幫陪著我出生入死的老兄弟,給大家一個安排和交代,這就是我前半輩子最想要完成的事情了。」
明克勒再度點燃一支,深吸,吐出一縷青煙:「如果能碰到一個愛我的女人————那就更好了。
我都想好了,如果有了孩子,我就把她們送到聯邦或者帝國去,留下一點錢,足夠支持生活,不要跟喬普拉家扯上關係,往後哪怕能偶爾見上一麵,都已經算得上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