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達裡爾人的知識與記憶不是依靠語言傳承,
而是通過“直係精神傳輸”的方式代代延續。
他們的祖先在滅族前,將億萬條記憶封存為“感知印痕”,
注入到了後來每一位族人靈魂深處。
所以米卡卡——他記得。
他記得母星的塔樓如何在星海中投下神聖光柱,
記得孩童在反重力花園中追逐笑聲,記得靈能之父最後一瞥的眼神中那種無法言說的絕望。
他還記得——
那一刻,那一個黑暗無形的巨大物質從恒星背後伸出無數觸須,
將他的家園緩緩拖入深淵。
記得那種吞噬的感覺,如同整個宇宙都在呼吸,
而他所在的文明隻是這口呼吸中的一點碎屑,被漠然地吸入虛無。
那些記憶並不是幻象,而是植入他靈魂的真實疼痛。
所以——
當他在神行基地,聽到那個巨眼平靜而譏誚地說出“你們的文明……我們不記得了”的時候,
米卡卡的內心,徹底燃燒了。
沒有爆發,也沒有怒吼。
隻是——燃燒。
他的身邊,空氣仿佛被某種無法抑製的能量激蕩著,
肉眼可見的氣浪如水波般在他身體四周浮動,扭曲著空間與光影。
這不是攻擊,也不是威懾。
這,是卡達裡爾人獨有的情緒表達方式。
當悲慟或憤怒超過常規承載極限時,他們的體內精神結構會向外泄露,
引起空間波動。這一刻的米卡卡,宛如一座隨時可能坍塌的精神恒星,釋放著近乎本能的複仇信號。
人類科學家們一時間驚愕地看著他的身體被氣流纏繞,
一種原始的恐懼從他們心底升起。
可米卡卡沒有理會任何人。
他沒有去看那天空中那個巨大的眼球。
那隻眼冷漠地漂浮在宇宙中,仿佛對一切情緒都無動於衷,
它代表的不是一個意識體,而是整個吞噬意誌本身。
而米卡卡此刻看向的,是陸峰。
他緩緩轉過身,在眾目睽睽之下,抬起手,緊緊握住了陸峰的肩膀。
“陸峰。”他聲音低沉,卻像宇宙深處的鐵流,“我將帶領我們所有的卡達裡爾人——”
“毫無保留地,和你們人類並肩作戰。”
這一刻,他的眼中沒有憤怒,也沒有仇恨。
隻有不容動搖的信念。
陸峰與他四目相對,幾乎能從那雙深藍色的眼眸中看見數萬年的孤獨在燃燒。
他沒有多說,隻是點了點頭。
這一刻,無需語言。
他們已是戰友。
控製大廳中的人類指揮官、科學家、士兵們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他們從未想過,這個外星來客、那個曾經沉默寡言的米卡卡,
竟然背負著如此沉重的過往與仇恨。
而現在,他將自己、將整個卡達裡爾流浪艦隊的命運,交付給人類。
這是一次對抗命運的聯手。
也是一場萬年未有的絕地反擊。
而天空之中,那顆巨大的眼球仿佛看到了這一幕,
它的瞳孔輕輕收縮了一下,仿佛流露出一絲興趣。
“嗬。”它說,“原來……你們的精神……仍舊沒被吞乾淨。”
“很好。”
“那我們,就再玩一場。”
“看看……你們這群‘被遺棄的族群’,
究竟能掙紮到什麼時候。”
眼球緩緩旋轉,四周星空如水紋般蕩漾,它似乎準備離開。
但那道聲音卻在最後一刻,低語般殘忍:
“希望你們,不會讓我失望——‘流浪者’,‘人類’。”
——它消失了。
宇宙再度恢複了沉寂。
但一切,已經改變。
流浪者的怒火,已經點燃。
人類與卡達裡爾的戰歌,正在凝聚。
一場真正的——銀河誓戰,即將開始。
…………
米卡卡的誓言在寂靜的指揮大廳中擲地有聲,似乎在那一瞬間,
連空氣都隨之震顫。他身上浮動的氣浪越來越劇烈,
仿佛每一道湧動都攜帶著千年的恨意與哀痛,
那是無數卡達裡爾人在冰冷星空中死去的靈魂在呐喊,
是無家之民對命運最直接的反抗。
陸峰緩緩抬起頭,他的目光沉穩,望進米卡卡那雙泛著幽藍光澤的瞳孔,
仿佛透過那雙眼睛,看到了卡達裡爾文明在滅亡前最後一刻的絕望,
也看到了流浪千年的不屈意誌。
“謝謝你,米卡卡。”陸峰的聲音低沉,卻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