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來乍到此地,要去白城,缺一個向導。”
“我沒去過白城。”陳觀水連忙說道。
“沒事,本地人總比我這個外來者強些。”徐應憐自然不肯放過他。
“我也是外地來的。”陳觀水趕緊說道。
“哦?”徐應憐立刻問道,“你是從哪個外地來的?”
“揚州。”陳觀水心知此時絕對不能猶豫,否則被懷疑扯謊的概率就會迅速提高,因此果斷說道,“我來自揚州廣陵郡。”
“揚州嗎?”徐應憐思忖片刻,說道,“我不會讓你白帶路的。”
她取出一個丹瓶來,說道
“這裡麵的丹藥……服一顆便能延壽一年,最多十顆,做你的報酬如何?”
按照尋常人的邏輯,見著能延壽的丹藥,那彆說是感恩戴德,就算是立刻跪舔對方也不為過。
然而,陳觀水既不想感恩戴德,也不想跪舔徐應憐。
一方麵是他確實不需要什麼延壽丹藥,另一方麵則是偽裝了這麼多年,陳觀水實在是不想再誇張地演戲下去了。
自己之所以肯窩在遊牧民營帳裡混著,就是因為這裡無需偽裝,能自由自在地做自己——誰來了都不能逼我,徐應憐也不行!
“我不需要,多謝上仙。”陳觀水歎氣說道,“我一直覺得活那麼久其實沒什麼意思……上仙您看,我們遊牧民靠天吃飯,每年過冬都像是過鬼門關。無論陽壽一百還是九十,明年的春天都未必能見到,延壽有什麼意義呢?”
徐應憐思忖片刻,再次說道
“你若是想要修道,我可以給你吐納功法。隻要能學會法術,抵抗嚴寒應該就不難了。”
“上仙看我是修道的料嗎?”陳觀水啞然失笑。
“不像。”徐應憐直白說道,“但我看你像是說謊精……就是那種能如同吃飯喝水般自然地說著謊言的人。”
陳觀水心中一動,便曉得這徐師妹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
無論自己如何推拒,徐應憐都會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還不如先隨她一起過去,路上找個機會脫身,再也不繼續待在這裡了。
心念至此,陳觀水便爽快說道
“行吧,不過把丹瓶收起來,我真的不需要。”
見他鬆口得如此之快,徐應憐也有些意外。不過她很快便不糾結這個了,隻是說道
“安排坐騎吧,帶我去白城。”
“沒有坐騎。”陳觀水搖了搖頭,“這些牧群不是我的,我不能拿他們的馬匹。”
“難怪。”徐應憐試探說道,“我看這些孩子都不怎麼喜歡你。”
“我說過我是外來的,孩子們不喜歡外人,很正常。”陳觀水澹定說道,“牧群的主人倒是和我挺聊得來,讓我幫忙照看一段時間。”
“那你如今和我走了,沒關係嗎?”徐應憐訝異問道。
“沒事,為上仙帶完路後我就回來。”陳觀水回答說道。
這一番回答沒什麼破綻,以至於徐應憐心思略沉,心想這人雖然性情豁達,但卻沒有半點高傲,和師兄實在差得太遠。
總不會真的是自己弄錯了吧……
她很快便壓下腦海裡胡思亂想的心思,繼續試探說道
“孩子們說你很懶。”
“不是我的坐騎,我為什麼要努力?”陳觀水反問她道。
徐應憐沉默下來。
她雖然心思聰穎,但論起胡侃之術來,段數比陳觀水還是差得太遠,因此很快便無言以對,半晌才重新問道
“沒有坐騎,我們要如何過去,總不能走過去吧。”
如果陳觀水反問說“您不會禦劍術嗎”,那他便算是漏餡了。縱然禦劍術在修士之中算是人儘皆知,但凡人怎麼可能會接觸到這個概念?
陳觀水當然沒有上當,偏頭說道
“到那邊的白水河,找個路過的漁船搭一搭……上仙身上帶了銀兩嗎?”
“帶了。”徐應憐身上當然沒有帶凡間貨幣,但基本的障眼法她還是會的。
陳觀水叫來孩子裡最大的那個,交代他自己要外出幾日,隨後便帶著徐應憐往河邊走去。
白水河不算寬闊,但水流也較為湍急,等了半天才有孤舟經過,上麵放著好幾捆木柴,吃水線壓得極深。
船夫原本不打算讓兩人上船,但見了徐應憐變出來的銀錢後,也就果斷地丟了一些木柴,騰出重量來讓兩人搭載。
徐應憐身為修士,隻是輕輕一躍,便穩定地落在漁船上麵。
陳觀水相對笨拙許多,等那船隻靠岸過來,才用力跳過去扒住船舷——還差點兒算錯距離落了水。
徐應憐冷眼旁觀,心想這人無論身手還是體質,都是凡身肉胎的水準。
但這些都不能作數,因為師兄也是精擅偽裝之人……想到這裡,她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孤舟沿江而下,兩邊放眼望去儘是黃褐,偶爾也可以看到許多牧群。
徐應憐負手立於舟頭,看著兩旁江岸上的景色,沉吟不語。
陳觀水則是跟船夫攀談幾句,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居然將船夫的釣竿借了過來,開始在江麵上垂釣。
“流水垂釣?”徐應憐詫異問道,“這船行水動,鉤餌也跟著移動,如何可能釣到大魚?”
“無所謂。”陳觀水不以為意,“願者上鉤罷了。”
願者上鉤……徐應憐默念幾句,心想自己還真是願者上鉤了。
不願意放棄跟師兄有關的一切線索,所以哪怕是一點點微妙的錯覺,自己也像是急切的大魚般追向鉤餌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很快便鬱鬱起來,一時間也沒了交談的興致。
船隻漂流了半日左右,終於抵達了白城。
城牆老舊,依水而建,牆內炊煙鳥鳥,牆外有大量集市,無數漢人、羌人、牧民、遊商互相大聲交談,周圍極其嘈雜而喧囂。
徐應憐總算將情緒穩定下來,跟陳觀水吩咐說道
“隨我去白城吧,我需要做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