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僅僅是因為修為落後於我,便能在後頭窮追不舍,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千方百計要贏個一盤不可。
直到結成道侶後放下心結,彼此間的比試也未曾完全停止,隻是從“超過師兄”變成了“不被師兄落下太多”,這種執拗的性格簡直是根深蒂固,堪比頑石了。
要指望她放棄尋找自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過去自己還心存僥幸,到處跑路,現在證明跑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該攤牌的遲早還是要攤牌。
其次,雖然是定時炸彈,但引爆的時機還是很關鍵。
若是幾個苦主聚在一起,彼此都在找“自己的夫君”,然後“這是我夫君”“什麼?這也是我夫君”,最後同仇敵愾互相敵對,那炸彈的威力就毀天滅地了。
但若是一個一個過來,再讓萬能的鏡做做思想工作,安全剪斷引線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裡,陳觀水便突然止步,跟徐應憐說道
“你先在這裡等著(我去叫阿鏡過來解釋)。”
“不行。”徐應憐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你若是跑了該如何?”
“你信不過我?”陳觀水皺眉問道。
“你如何讓我信得過?”徐應憐漠然問道,“或者說,你先承認你是師兄,我們再說彆的。”
“嗬。”陳觀水搖了搖頭,“原來你也不確定……那你這樣對我窮追不舍,卻是為何?”
“因為直覺告訴我,你就是師兄。”徐應憐肯定地道,“我雖然不會否認直覺,但卻也不會完全相信直覺。”
言下之意,就是我有九成把握確定你就是秋長天,但我還是要得到你的親口承認。
陳觀水沉吟半晌,最終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好吧,其實……”
“其實什麼?”昆侖鏡從裡麵推門出來,先是隨口問了一句,接著又看到徐應憐,頓時表情便僵硬起來。
“阿鏡,交給你了。”陳觀水如蒙大赦,連忙說道,“我去……”
他下意識想說我去看看琉璃,但很快又反應過來。
且不說在即將得知真相的徐師妹麵前,說去看另一個女人是什麼性質的作死行為,單單就說萬一徐應憐道心崩潰,開始黑化,自己躲到裡麵到時候連跑都沒地方跑!
“我去外麵散散心。”他很快便說道。
“等下,你不許走……”徐應憐正要將他攔住,卻隻聽見昆侖鏡幽幽歎息了聲
“好吧。徐師妹是吧?”
“你是?”
“我會把我所知道的一切,也就是關於秋長天的一切,都告訴你。”
陳觀水躲到外麵,突然想起如果是電視劇或者電影,這種橋段的後麵都是“我去外麵抽個煙”,然後男人就出去凝視遠方吞雲吐霧,就像是即將上刑場的囚犯一樣,從容等待著屬於自己的最後下場的到來。
但這裡是地底沒有遠處,也沒有煙,因此他隻能憂傷地蹲在角落裡自閉,低頭研究腳下泥土的紋路。
“劍主大人真是可憐呢。”素鳴劍在他識海裡說道。
“也不算可憐吧。”陳觀水歎氣說道,“今日果,昨日因,該承受的早晚會來,不管你有沒有做好準備。”
“那劍主大人覺得,徐師妹會原諒你嗎?”素鳴劍無視了他的感慨,畢竟這事兒全是他自己搞出來的——與此相比,它還是更關心劍主大人的下場是什麼,畢竟那和樂子的大小息息相關。
“不知道呢。”陳觀水茫然說道。
從感情上說,徐應憐可能會原諒自己,因為畢竟曾經深愛過且現在還愛著;但若是從性格上來說,那麼驕傲的鳳凰仙子,怎麼可能接受自家道侶有彆的女人呢?
換句話說,就是完全看運氣了。
陳觀水正提心吊膽,忽然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他急忙回過頭去,便看見徐應憐麵無表情地過來了。
“咳,你……都知道了?”陳觀水忐忑問道。
“嗯。”徐應憐點了點頭,“你打算怎麼死?”
“什麼?”陳觀水一時沒有聽清。
“要不你自儘吧。”徐應憐說,“我讓你去投胎。”
“師妹你莫要開玩笑。”陳觀水終於理解了對方意思,心驚膽戰地說道,“這不是為了補天嘛……”
“補完天後再死也是可以的。”徐應憐澹澹說道。
她那出塵脫俗的絕美臉蛋上,此時已經隻剩下刺骨的、冰冷的寒意,仿佛極北之地亙古不化的堅冰。
“補完天之後……”陳觀水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問道,“師妹為何想要我死?”
“因為似師兄這等人渣,活在這個世界上也隻會拉低修士的平均道德底線。”徐應憐神情冷漠地答道,“雖然初衷是為了補天救世,但這種無恥行徑,昆侖太清宗怎能容忍?天南徐家怎能容忍?還有……我,師兄覺得我要怎麼容忍?”
說到後麵,她終於按捺不住怒氣,露出了擇人而噬般的暴怒目光。
陳觀水啞然無言,半晌才道
“確實是我的不是,我……”
“師兄不必在這裡向我認罪。”徐應憐收斂怒氣,冷冷說道,“師兄辜負的人太多了,隻來敷衍我有什麼用?”
“若是師兄心裡還有半點道德底線,那等補天結束後就去自儘,憑借那補天功德投個好胎,也算是功過相抵,還世間一片清白了。”
“嗯。”陳觀水麵如死灰,也不說話,隻是轉身默默離開。
他倒不是因為徐師妹說話太難聽,而是對方擺出如此決絕的態度,讓他知曉自己已經永遠失去了挽回師妹感情的機會。
徐應憐目送他蕭索離去,隨後轉身回到內室,隻聽見坐在石床上的石琉璃,用似笑非笑的聲線問道
“這樣表演也太過了吧?你就不怕他將這些話當真,然後狠心和你一刀兩斷?”
“我和師兄的感情最後如何,關你什麼事?”徐應憐輕蔑問道。
“怎麼不關我的事?”石琉璃也無所謂道,“我巴不得你們全和他切割關係呢……隻是假的終歸是假的,而且你演技太爛,讓我看不下去。”
“順帶一提,便是你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也隻不過是我玩剩下來的罷了。”
徐應憐用沉默回應,半晌才冷笑說道
“想不到堂堂蓬來洞幽,骨子裡卻是這等刻薄下作的女人。”
“我從來也沒標榜過自己有多高尚。”石琉璃冷冷說道,“更何況涉及感情,但凡有一分能將情敵擠兌走的可能,誰又不是自私的呢?”
“瓊英道友,你還有什麼花招,就儘管使出來,讓我開開眼界。”
昆侖鏡掛著尷尬笑容,在旁邊看這兩個女人針鋒相對,互相擠兌,心裡不由得為陳觀水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