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正在攻城,要是有流矢命中皇帝,豈不是又是一場巨變?
他剛要追趕,發現趙桓停了下來,站在了城牆外的樓梯前,沒有踏上去,這是怕了嗎?
當然不是怕了,趙桓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對於死亡,他比旁人有更多的理解,但是這樣死去,真的對得起現在城牆上拚了命戰鬥的軍士嗎?
你是一個皇帝,不可肆意妄為。
你一旦死去,國將不國,反而給城外敵軍以可乘之機。
你一旦死去,天下大亂,多人臣民流離失所?
趙桓異常艱難的收回了想要登上城牆的腳步,看著台階上的遺留的之前戰鬥血跡發呆。
“陛下要是想看看軍陣對抗,也不是不可以,這邊是觀察孔,可以看到城外的戰鬥情景。”沈從追了過來說道,新帝顯然不是怕了,他隻是對自己的身份有了深層次的理解。
李綱倒是囑咐了身旁之人幾句說道“官家可不能上城樓上,就連指揮的軍都指揮使也不會上去,現在投石機正在投石,那裡太危險了。不過有觀察孔可以瞭望敵軍。雖然不能窺得全貌,但也算是見過戰陣了。”
大宋幾個皇帝見過戰陣?除了太祖皇帝戎馬一生,驢車皇帝挨了一箭以外,大宋皇室再沒有經曆過戰陣了。
見見也是好的,省的說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話,讓世人笑話。
種師道也點了點頭,無數的盾戰士手持長盾出現,護衛在親從官的周圍。
“陛下,這裡是陳州門守禦軍都指揮使所在的瞭望台。等敵軍退了,陛下再上城牆看看吧。”沈從在前方引路,幾步就走到了城牆的房間內。
觀察孔很深,但並不是很小,趙桓看了兩眼,就換了個觀察孔,因為這個觀察孔,外麵是熊熊燃燒的攻城雲車。
通過觀察孔隻能看到寥寥無幾的情報,偶爾會有士兵哀嚎著掉落而下,有金人,但多數還是漢人。
畢竟現在漢賊軍是進攻的主力。隻是不管漢賊軍還是大宋禁軍身上都沒有披甲,掉下去身上鼓鼓囊囊似乎是棉服裡藏著磚瓦之類的東西。
可惜,這些東西擋不住長短兵的攻擊。
披甲要花錢,大宋哪裡有那麼多錢武裝所有軍士?
就是有,這些錢層層而下,上下其手的官員們,能剝幾層皮下去?
這甲胄,怕也是裝不上吧。
趙桓歎了口氣,窮啊,國庫跑耗子,現在的他也弄不出一毛錢來。內帑更是小的可憐,還是砍吳敏那點錢過日子。
要不再砍幾個奸臣,充實一下內帑,給大宋禁軍全都披甲?
“金人似乎退了。”趙桓離開了觀察孔,踱步上了城牆。
盾甲兵也緊隨其後,將趙桓的周圍團團圍住。
趙桓待在陳州門的五鳳城樓前,看著遠遠撤退的金兵。
幾十個人拉動著攻城錘車離開,這次進攻,攻城錘車壓根沒排上用場,因為陳州門下早已經屍橫遍野,攻城錘車完全過不去。
本來今天的目標就是將屍體清理一下,讓錘車能夠逼近城門,奈何留下了更多的屍體。
雲車數十輛已然遠離,不斷的有火箭淩空,和金黃的蒼穹相映成輝,落在雲車上,點燃了木製的雲車,能看到忙碌的敵人用土掩滅火焰。繼續奪路而走。
還有數架雲車掛在城牆上,燃燒著烈焰,無人撲滅,因為這雲車上的火燒不到城牆之上。
城下都是屍體,遠處還是三三兩兩的屍體躺在地上,到了兩百米一百米的範圍屍體驟然變多了起來,趙桓猜測那是弓箭的射程範圍,才造成了這種涇渭分明的現象。
血腥味已經變的極為粘稠,讓人隱隱作吐。
趙桓覺得有點不舒服,但還沒弱不禁風需要人攙扶的地步。
所以他拒絕了趙英的攙扶。
隻是扶在城牆之上,看著遠處熊熊燃燒的投石機發呆,巨大的投石機,超過了趙桓的認知,從他這個角度看三百多米外的投石車,依然如同一頭頭巨獸匍匐在地上一樣。
看來是大宋這邊的投石車更加精準一些,準確的點燃了對方。
城牆上的官兵,正在巨大的柵欄後麵,收拾著友軍的屍首,這是這次攻城之後的傷亡。
趙桓也第一次感覺到了生命原來如此的脆弱。
被石頭砸死,被迸濺的碎石貫穿了喉嚨,還有三個被武器穿在一起的漢賊軍、大宋禁軍、金人的屍體掛載柵欄之上。
似乎是漢賊軍被這名大宋禁軍的長槍所殺,但是臨死前的漢賊軍還是將手中的長矛遞到了這名軍士的身上,而這名軍士手中的長刀,砍在白袍、身上藏著白色方巾的金人的脖頸處。
但是金人也把手中的長槍刺進了這名軍士的眼中。
三個人定格在空中,因為這名軍士掛在柵欄上,導致這三個人就這樣掛在城牆之上,在風中搖搖欲墜。
“大宋將士傷亡多少?城下這些屍體不處理不會產生瘟疫嗎?”趙桓不恥下問,他想更快的吸收更多的經驗,防止自己的認知錯誤,導致更多的軍士為他的昏聵而死。
他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做一個皇帝的責任這麼重,重到他呼吸都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