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黑蛇灣最經典的河畔沼澤,本質就是摩恩河的支流沒能形成河道,河水彌散在一個個窪地和泥潭中所形成的。
這片沼澤呈長條形,大概延伸出去十幾裡,沙丘、水窪與溪流縱橫交錯,淺的地方不過到腳踝,深的地方卻能將整個人都陷進去。
所以在蘆葦和水草間行進的貴族聯軍士兵們,卻是緊跟著前麵人的腳印,但凡有個失足,可不會有人來撈他們。
塔斯金正是其中一員,雖然他不是騎士也不是蛇人,但作為輔助戰力,他們這些雇傭軍還是不得不跟著出戰。
肩膀摩擦著肩膀,各式各樣的斧槍長戟與短劍碰撞在一起,沿途都是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
在3月回暖的黑蛇灣,他的鼻端更是隻能聞到發酵的腳臭味與胳肢窩的汗味。
天空雖然沒有太陽,但腦袋上的船形盔還是把他的頭皮燙得發癢。
雖然天氣炎熱,可他們仍然穿著罩袍,甚至將袖口和褲腿都用布條紮好,卻不能像本地人一樣打赤膊。
當地的黑蛇灣人從小被防蚊蟲的藥油醃入味了,並不會被那些草莓大小的蚊子蒼蠅追殺。
然而對於這些外來士兵可不同,彆說脫衣服了,隨便喝一口水,晚間皮燕子裡就要往外冒蟲子了。
要不是看在那每月1金鎊的巨額薪水,塔斯金是絕不會來到黑蛇灣的。
甚至到了現在,他都有些後悔接下這單生意,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嘟嘟嘟——”尖利的口哨聲刺醒了意識逐漸模糊的塔斯金,他站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了停下用餐的號令。
“在哪兒用餐啊?”
“自己找個位置,彆暴露就行。”
聽了小隊長的發言,塔斯金等人看著滿地的溪流和水窪,隻得小心翼翼地探出實路,找到了一塊大岩石。
十幾個人一窩蜂擠了上去,這才有了用餐的地點。
將長矛插到一邊,塔斯金摘下了曬得發燙的頭盔,從沉重的背囊裡取出一個布包。
在大腿上攤開那布包,塔斯金先是拿出了半條壓實的小麥麵包,與其說是麵包,都不如說是餅乾了。
可哪怕是這樣,周圍的人都投來羨慕的目光,因為他們的主食是乾嚼的甜豆,就是磨碎蒸熟曬乾後的片狀物。
用塔斯金自己的話說就是,吃這個就像是吞刀片自殺。
至於生火做飯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黑蛇灣普遍濕氣重,一旦點火就是煙霧滾滾,敵人隔著幾裡都能看見。
柴火就連貴族老爺們在行軍吃飯時都不太夠,難道還能勻給他們這些大頭兵嗎?
繼續拿出一團餿了的鷹嘴豆泥和一截滿是腳汗味的長毛鹹魚尾巴,塔斯金又花了2第納爾買來小半瓶黑麥啤酒,這一餐便算是開始了。
揪下一塊硬麵包,掰成兩段,依次加入鷹嘴豆泥、鹹魚肉、路邊的野菜葉子和指甲縫裡的一些鹽,一道美滋滋的老塔小漢堡便製作完成了。
連續吞下了兩個小漢堡,塔斯金肚子裡嗜人的饑餓感這才好了很多,看著僅剩不多的鹹魚肉與麵包,他還是強忍住了一口氣吃完的欲望。
正如當初那位帶他入行的老雇傭兵所說,永遠要在戰場上給自己留最後一口吃的。
雖然不知道老兵的意思是戰前吃一口補充體力,還是戰後吃一口方便逃跑或者死前吃一口不當餓死鬼,反正塔斯金一直以來都是這麼乾的。
收拾好了食物,塔斯金在大岩石上站起身,邊喝黑麥啤酒,邊朝著四周張望。
這可不是他閒著無聊,而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他們可不是那群王憲騎士,指揮和調度那麼清晰。
如果不時刻注意著大部隊的動向,說不定人都走了,他們還在原地。
這種事屢見不鮮,行軍路上但凡紮營,到了晚間甚至第二天啟程前都還有掉隊的士兵重回營隊。
從大岩石上放眼望去,這段河畔與森林間的狹窄沼澤地上,黑壓壓一片擠滿了打著各色旗幟的法蘭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