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軋過道路上薄薄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坐在馬車上,格羅西恩裹緊身上的厚呢大衣,眯著眼睛看著這座聖聯的核心城市。
雖然已經是清晨,可冬日的天色仍舊灰暗,整個聖械廷都籠罩在昏暗與模糊中。
而隨著他乘坐的郵車距離聖械廷城區越近,便越能聽到整個城市的哈欠聲。
熱水燒開的嘟嘟聲。
陳舊窗戶打開時的響鈴聲。
母親叫孩子起床時的叫罵聲。
市民們出門時的招呼聲。
菜市街裡還傳來一陣悠揚的風笛聲。
知曉這風笛聲的都明白,這是菜市街開市了,相比於夏季的3點開市,冬季則延後到了4點。
等格羅西恩到達菜市街前,鐘樓剛剛傳來六聲鳴響,意味著早上六點到了。
所以當郵車到達菜市街前的時候,隻能看到一輛輛載著卷心菜葉、蘿卜葉與豬屎羊糞的馬車緩緩駛離,而看不到裝卸批發時的盛景。
“到菜市街了,教友!”郵車馬夫勒停了肥壯矮小的駕馬,對著格羅西恩抬了抬帽簷。
格羅西恩一巴掌拍醒身邊昏睡的小舅子卡勒,轉頭便朝著馬夫問道:“我好久沒來了,賣魚的鋪子還在老地方嗎?”
“改了,往前走一百五十步,靠河的那一邊就是賣魚肉與雞鴨的,您看到一個紅頂的棚子就知道到了。”
“太感謝您了。”格羅西恩拽著小舅子卡勒跳下漆成綠色的郵車,抽出了衣服內襯裡的錢袋,“我該給您多少?”
“舉手之勞,教友。”馬夫一邊笑著回應,一邊卻是揮舞馬鞭,在啪的脆響聲中朝著聖械廷郵局行去。
“聖父保佑您!”格羅西恩趕緊邊揮手邊送上吉祥話。
整了整衣服,格羅西恩踩在粘著彩帶的黑色殘雪上,仔細地辨認著方向。
被裹著魚腥味和香料味的寒風吹在臉上,卡勒卻是努力睜開眼,朝著眼前的菜市街張望。
1448年的一月,經過了新元節假期的聖械廷正處在開工的節日餘韻中。
位於聖械廷東側的菜市街卻是最早熱鬨起來的地方,全聖械廷起碼一半的人都得靠這菜市街吃飯。
一盞盞模糊的燈火將街道照得半明半暗,也將來往的行人照得半明半暗。
穿著藍呢的工人,一身灰襖的雇員,披著繡邊黑衣的僧侶,腰間係著圍裙的主婦……
不管階層如何,此時都是在街道上摩肩擦踵,提著熱氣騰騰的紙杯牛奶,停在整齊劃一攤台挑選講價。
他們衣著乾淨整齊,地上鋪著地磚,更沒有人隨地大小便或肆意從樓上傾倒糞桶。
這在彆的城市是看不到的,在千河穀之外乃至教皇特區之外,都看不到這樣的安排。
市政廳修建好的固定攤位,地磚鋪成的人行道與車行道,砂漿製成的鏤空蓋板下流淌著腥臭的汙水。
卡勒是霍塔姆郡人,去過不止一次飛流堡(現夏綠城)。
哪怕是作為千河穀第一大城市的夏綠城,都是屎尿一地、豬羊橫行、路邊隨處擺攤販賣,無賴們躲在街角時刻準備勒索。
認清了道路後,格羅西恩便踢了一腳小舅子的小腿:“跟緊我,彆跑丟了。”
“哦。”莫名有些緊張的卡勒,趕緊跟在了姐夫身後,向著菜市街深處走去。
相比於三年前的那個貧困農夫格羅西恩,現在的他丟掉了粗衣草鞋,換上了羊絨坎肩與帶袖鬥篷。
腰間不僅彆著藏了刺劍的手杖,胸口的口袋裡還縫著一隻昂貴的懷表。
最重要的是,相比於那個小魚塘主格羅西恩,這個格羅西恩憨厚的麵容下卻是多出了不少狡詐與精明。
身邊的少年卡勒則是一身及膝的夾襖,套著薄皮甲,腰間係著皮帶與鐵扣,扣環裡則是一把輕巧的短劍和一麵鐵皮小圓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