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橫陳,斷矛斜插,路旁的黃白小花,早已不知在何時染上了猩紅的血色。
農田中升起滾滾黑煙,邊境騎士戰前焚燒的田地,此刻仍未熄火。
眼看就要成熟的麥子,此刻卻是化作了灰燼,升上天空。
戰爭仿佛總是結束在黃昏,就好像陰謀總是發生在黑夜。
貝瑟漫步在戰場上,甚至還能還能看到遊騎兵們在追逐受驚的戰馬。
馬鞍的腳蹬上,還纏著一隻小腿。
夕陽紅光亂射,那單支的小腿隨著馬蹄的跳動而跳動。
不知道是原主人棄腿保命,還是單純被摔斷砸斷了。
對邊境騎士們的追擊已然結束,甚至勤務兵們用小車推著盔甲,還在笑嘻嘻地商量晚上加餐。
幾位兵團長圍在軍團文書、軍法官和軍需官麵前,臉紅脖子粗地“協商”戰利品分配。
被燒成了黑地的村落上,白色的油布棚子下,卻是升起了坩堝中的藥草香。
那是臨時搭建的戰地醫院,醫師與醫療兵來來往往。
沸騰的大鍋內翻滾著繃帶,咕嘟咕嘟,偶爾還有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這可是個沒有麻藥的年代,唯一堪稱麻藥的隻有黑蛇灣蛙毒。
不過這種毒液不易保存,毒蛙更是不適應北邊氣候,所以隻能用棍子敲暈傷兵再做手術。
暮鐘山戰役中,千河穀聖聯的戰損出人意料的多。
帶上暮鐘山的遊擊獵兵與出城作戰的守軍,總計約有5000人參戰。
其中輕傷789人,重傷110人,死亡108人,傷亡率大約20%。
在聖聯的統計口徑中,輕傷意味著雖然受傷但以後還能上戰場,重傷意味著雖然活著但以後很難再上戰場。
即小拇指截了倆是輕傷,而大拇指截了一個就是重傷。
至於邊境騎士團,目前確認死亡和俘虜的騎士約有520人,軍士則有1314人。
除此之外,還有些亂七八糟的隨軍俘虜,由於混雜在一起,一直沒能統計出來。
其餘的人要麼要在被遊騎兵追擊驅趕,要麼就是逃入了碎石原渺無音訊。
貝瑟仿佛在此刻才突然回過神來,千河穀贏了,不僅僅是贏,而是大贏。
雖然大量的騎士逃跑了,但他們的組織和士氣完全被打散,更不要提後勤輜重的問題了。
帶上先前在圍城戰中死去的邊境騎士,邊境騎士團的核心傷亡了快三分之一。
配合渡河而來的安德烈,造成的傷亡隻會大不會小。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一仗打完,邊境騎士團極大可能短時間內都無法再戰。
如此一來,上瑞佛郡失去了防禦壓力的鐵拳戰團就能夠調出。
此消彼長之下,千河穀就有了足夠的兵力去對付霍塔姆郡的萊亞軍隊。
如今快要夏日,瑙安河與伊貝河河水正是豐沛湍急的時候,最適合給發條倉上弦。
要反攻嗎?貝瑟不敢去隨便猜測霍恩的想法。
坐在一塊被炮彈砸裂的大岩石上,掏出懷中的筆記,他用嘴沾濕了羽毛筆。
“1449年6月15日,暮鐘山之戰結束了,或許是我的奢望與幻覺,可我感覺,這場對抗整個萊亞與教廷的戰爭,也快結束了。”
…………
當最後一批追擊返回的近衛修士們趕到階梯口時,已然是漫天繁星。
夏初的風吹拂河畔的蘆葦,還沒靠近就聞到了誘人的肉香。
成堆的篝火旁,架著一隻隻烤全羊,當地的牧民用小刀割開羊肉,流出了肥嫩油膩的肉汁。
至於隨軍廚師,則是將黑胡椒成把成把地丟在羊肉上。
孟塞滿臉都是疲憊,肚子更是咕咕直叫,可還是先安排了追擊的士兵先休息。
“冕下呢?”拽住一名參謀僧侶,孟塞沙啞著嗓子問道。
那參謀僧侶指了指身後:“那個光著膀子,在給羊肉撒鹽的就是。”
孟塞揉了揉眼睛,才確認那個右手捏鹽,以一種極其奇怪的姿勢,讓鹽粒從手腕滾到手肘落下的人就是教皇。
看到孟塞走來,霍恩放下了手中的鹽碗,不等孟塞行禮,就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