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兩人剛吃完早飯。
步長寂在屋子裡幫著錦辰醃製曬好的小魚乾。
這種小魚量大,曬乾了也賣不上什麼價錢,自家燉湯雖鮮,但也吃不完,醃製起來當零嘴或者下飯倒是正好。
步長寂的手法還是錦辰手把手教的,倒也像模像樣。
正忙碌著,忽聽屋外傳來陌生的說話聲,似乎是個婦人的聲音,語氣熱絡得很。
步長寂動作一頓,側耳細聽,地將窗戶推開縫。
這一聽,他便怔在原地。
屋外來的,竟是個媒婆。
媒婆是附近幾個村坳都頗有名氣的,據說經她說成的媒事,彩禮都頗為豐厚,尋常人家輕易請不動她。
那媒婆聲音響亮,帶著慣有的誇張和熱情,“……可見那戶人家有多重視你!錦辰啊,不是嬸子誇口,這十裡八鄉的,再找不出第二個像你這樣能乾又生得俊俏的後生了!多少好姑娘都眼巴巴等著呢!”
“也就是你爹娘去得早,沒人替你張羅。”
“不過嬸子我跟你一個坳裡住著,多少也算你半個長輩,可不能看著你這麼耽誤下去……”
錦辰疏離拒絕,“多謝嬸子好意,不過我目前確實沒這個打算。”
那媒婆卻不肯輕易放棄,依舊勸說道:“哎喲,你好歹先聽聽姑娘家的條件嘛!約著見一麵,去海邊走走,撈點魚貨,再說合不合眼緣也不遲呀!”
屋內的步長寂聽得比錦辰還要仔細,捏著小魚乾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
媒婆兀自誇讚著:“那姑娘家裡有兩條漁船呢!”
“自個兒捕魚也是一把好手,人性子爽利,乾活利落,模樣在他們坳裡也是頂頂拔尖的。”
“這樣的好姑娘,可是搶手得很!”
步長寂聽著,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心裡莫名地開始拿自己跟那媒婆口中的姑娘比較起來。
兩條漁船算什麼?他手下有那麼多條可以在驚濤駭浪裡闖蕩的大海船。
容貌……他自認也不差。
捕魚身手,他可是能跟海裡的大魚單挑的海盜頭子!
……不是姑娘……不行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步長寂心裡猛地一澀,泛起難以言喻的酸楚。
等步長寂猛地驚覺自己剛才都在想些什麼時,嚇得手一抖,差點打翻手邊的醃魚缸。
他慌忙扶穩缸沿,心臟怦怦直跳,為了掩飾失態,順手拿起旁邊的涼茶灌了大口,冰涼的茶水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頭的燥亂。
至於屋外後來又說了些什麼,他竟一個字也沒再聽進去。
錦辰仍是客氣卻堅定地謝絕,“嬸子的好意我心領,隻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媒婆顯然一愣,忙追問:“有喜歡的人了,是哪家的姑娘?嬸子怎麼沒聽說?”
錦辰語氣坦然,“坳裡不都在傳,我把玖拾當媳婦養著嗎?他們傳的倒也沒錯。”
媒婆顯然被這話噎住了,半晌才訥訥道:“竟、竟真是這樣……”
她似乎還想再勸說什麼,但錦辰已經客氣地送客了。
聽著媒婆遠去的腳步聲,步長寂站在屋裡,心亂如麻,臉上一陣陣發燙。
錦辰推門進來,似乎想跟他解釋一下剛才的事情。
步長寂卻站起身,低著頭就要往外走,“我、我出去走走……”
手腕卻被錦辰握住。
錦辰的手心灼熱,力道不容掙脫,那溫度透過皮膚傳來,讓步長寂渾身都有些發麻。
“去哪兒走走,怎麼了這是?”錦辰問,側頭看他。
步長寂猶豫了一下,“……需要……去想清楚一件事。”
錦辰看著他這副慌亂又強裝鎮定的模樣,眸光微動,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唇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鬆開了手。
“好,去吧。”他聲音溫和。
步長寂如蒙大赦,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小屋。
錦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眼裡掠過笑意。
老婆這是要開竅了,麵對自己的感情,還有什麼不好的。
他兀自在屋裡站了一會兒,想了想,轉身也出門。
去鎮上是來不及,打算去同坳裡那兩戶也結為契兄弟的漢子家裡走走,借點東西。
——
錦辰借了東西,又被那家爽朗的漢子和他家的契夫郎好生揶揄打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