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又陷入了沉默,頭依舊深埋著。
過了很久,久到錦辰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才用極其低啞、仿佛耗儘了所有氣力的聲音說。
“文森特是父親的情婦所生……那個貪婪又下賤的女人!她漸漸不滿足於得到的錢財和地位……她引誘我!她引誘我吸食了第一口鴉片!”
約翰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刻骨的恨意,“奧爾加伯爵,我的父親……他絕不會允許他的繼承人沾染上如此醜聞。”
“在我十七歲那年,他當著所有家族成員的麵,宣布年僅十二歲的文森特……成為他的下一任繼承人。…因為我那時已經無法擺脫這該死的東西!”
他猛地抬手,狠狠砸了一下沙發扶手。
錦辰安靜地聽著,心中微動。
扭曲的恨意與無法宣之於口的,被毒品和嫉妒催生出的畸形迷戀,釀成了約翰如此複雜的心理。
原來如此,錦辰心想,文森特的魅力還真是大,在這樣濃重的仇恨之下,居然還能讓約翰的感情變質。
“噢……這真是一段令人難過的往事。”錦辰的聲音溫和,“讓我們先冷靜下來,約翰先生。”
“回到剛才最關鍵的問題,您為什麼要對我和阿爾瑞克探長撒謊?您那晚爬上文森特的書窗,究竟是為了什麼?”
約翰頹然地仰著頭,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上繁複的浮雕,顫抖的手緊緊握起。
“他不肯見我……我那晚去找他,隻不過是想讓喬舒亞離開他!我告訴他,喬舒亞的家族深陷貝牙兒市黑幫的爭鬥,他們接近奧爾加家,就是為了我們的財產而來!可他根本不信我……還為此和我大吵了一架……”
他的聲音哽咽起來,用手背蓋住了眼睛,仿佛不願回憶那晚的爭執。
書房裡,文森特從身後壓製住約翰,他比哥哥要高許多,這樣做輕而易舉。
文森特對視上約翰蘊含痛苦的雙眼,壓低身體看他,“難道大哥你就是為了我好嗎?為了家族嗎?約翰,你看著我,你難道就沒有一點私心嗎?是你的嫉妒迫使你說出這些話,你讓我怎麼接受?’”
“約翰,你不能趕走喬舒亞,我也不能。”
…
錦辰的筆尖快速記錄著,聽到最後一句,他忽然抬起頭,看向約翰。
“不能?他是這麼說的嗎?用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想’或者‘不願意’?”
約翰被這個細微的措辭問題問得愣了一下,“……是,他說的是不能。”
錦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合上筆記本,目光重新聚焦在約翰身上。
“所以,您內心深處認為,凶手就是喬舒亞·克萊恩。”
“……是。”約翰驚異於對方的敏銳,提到喬舒亞,臉上又浮現出扭曲的恨意,“為什麼不能是他?他根本不愛文森特!他眼裡隻有利益!還有他那個形影不離的男仆……哼!男仆!說出去誰會相信?那個西拉斯,根本就是個古怪透頂的人!我曾親眼看見過好幾次,西拉斯總是在半夜……偷偷離開主屋,不知道去乾什麼勾當!”
錦辰靜靜地聽完,用冷水浸濕了手帕,遞給滿臉淚痕和汗漬,神情萎靡的約翰。
“擦把臉吧,約翰先生。”他的聲音依舊沒有波瀾,“今晚打擾了。”
——
站在清冷的月光下,錦辰深深吸了幾口氣,讓夜風吹散身上沾染的氣味。
【真是傷腦筋呢。】零滾滾感慨,【約翰看起來被仇恨和毒品折磨得夠嗆,不像是真凶。】
錦辰在寂靜的街道上慢慢走著,表示同意。
【我也傾向於不是他,不過,他倒是給我們提供了不少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