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不會拒絕我的。”
“凡明陽之屬為帝,無不營造陰所,以昭帝王生有慮陰事,國祚綿長之理,明帝、武帝皆神通立而陰造大墓…”
“這是對魏王氣象大有裨益的事情。”
那青年站在颯颯的風中,似乎並不疑慮——他李周巍當然要比東方烈雲更明白其中的門道。
‘他說的不錯。’
‘因為【陰所】。’
他身為白麒麟,修成『赤斷鏃』時就領悟了這道神通的真正奧妙,這道【大璺折鋒妙術神通】正是明陽之中的陰所!
‘而帝王亦有【陰所】,正是帝王生前便早已經立下的——帝陵!’
這是成全他明陽氣象極為關鍵的一環,甚至是他修行『天下明』,乃至於大利求金突破的大事,哪怕龍屬不提,他亦有修立之日。
‘龍屬知道陰所——他們背後的龍君太古老了,也與魏朝接觸得太久太久了。’
他並不意外,笑道:
“清鳳已經與我提過,螭裔有心相助,不知…選址可有考究?”
龍王道:
“東海為宜。”
東海。
霎時間天地寂靜,那龍王的表情凝固在麵孔上,似乎在等待什麼,可始終隻有寧靜至極的河水之聲,沒有半點響動。
一片沉默。
李周巍當然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退路。
一如當年東方烈雲找到他,以種種言語相誘,便是有心如此——如今在東海陰造大墓,為李周巍立下陰所,也是履行當年龍屬的意誌,給李周巍一條退路!
當年的種種言語,重新浮上心頭,他心中有了極其詭異的感受:
‘金性?轉世?’
他李周巍走到了今天,走到了這個位置,決心難道不夠明確嗎?龍屬難道還寄希望於他李周巍會去取一道不知名的金性轉世修行?
‘更何況…’
他明白自己身後的黑暗之中潛藏著什麼樣的光彩,那一縷縷寶土光輝之中正捏著一副卷軸,一股澎湃到難以想象的彩色霞光凝聚在卷軸之中,仿佛隨時要噴湧而出,將濟水上的一切夷為平地!
‘這種事情,要到海內?要到濟水上來說?一次還不夠,還要挑釁天霞第二次麼!’
他備海龍王可不是東方合雲!深入海內,把自己送到了落霞的眼前,倘若山上有一念動響,灰飛煙滅也不過彈指之間,又有誰能保他?
種種疑惑在他心頭凝聚,李周巍負起手來,凝視著他,見著龍王笑起來,露出白森森的鋒利牙齒,目光落向南邊的那一角。
“魏王放心,這是真正的、遠超曆代帝王的【陰所】。”
那雙金眸一瞬鋒利起來。
真正的、遠超曆代帝王的【陰所】?
魏帝的【威陵】在前,他如何敢放此厥詞!
李周巍何等人物,這一句的神態與語氣落罷,他心中已經怦然浮現出一個名字來。
【陰司】。
為杳暝暗沉之主的謫炁!
也隻有謫炁願意出手,一同陰造此大陵,這才能讓東方烈雲放出此等狂言——當年的魏帝縱然霸道,卻也未必能讓陰司願意為他出手,去建造帝陵!
‘陰司…龍屬…同時出力。’
這代表什麼?
他李周巍倘若卷動整個北方的風雲,再四陽歸陰,白麒麟退而回歸陰所轉世,轉而修行三陰之道,這等大因果,大機緣,可能會比他的白麒麟之身差,卻未必會差太多!
這一刹那,李周巍心中一瞬明悟。
‘天霞的出手…興許讓他們改變了。’
大陵川的景象,李周巍看得清清楚楚,興許是這位天霞一道的仙人狀態極佳,又或許是祂輕輕出手便瓦解所有布局的從容,卻大抵跳不出這個圈子,極有可能是祂的出手,讓龍屬與陰司罕見地達成了一致!
‘因為打造陰所,對他們來說百利無一害。’
祂們的態度是什麼?
‘要麼我李周巍不去證道,要麼證就證成!’
而這一處陰所,恰恰能同時滿足兩個方麵!
‘如果我李周巍心中有一絲一毫的動搖,這一處完美至極的陰所,轉世修行三陰的絕妙機緣,絕對能動搖我不去求明陽,倘若我心如鐵石,不可轉圜,這道無上陰所也能增廣我的氣象,讓我直接登位成為真君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甚至…還能成為我成道以後從圍攻中退走的捷徑…’
當然,以李周巍的判斷,這兩方勢力應該是沒有想過這最後一條因素的——堂堂李乾元都被天霞壓得起不了身,如若天霞真的要動手,怎麼能憑借區區一陰所走脫。
可前者的好處是實打實的!
‘那落霞呢?’
李周巍可不會忘記那角落光彩閃閃的土德光輝,雖然隻是寶土,可這個時候能站在此地的,一定是落霞的人物!
他心中光明:
‘落霞默認了。’
不錯。
興許是不想管,興許是…
‘我李周巍氣象越盛,除去李乾元豈不是越得力!可不要忘了,落霞就是那個捧起我來,想要將李乾元趕儘殺絕的真正主使!’
興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落霞並不乾擾,甚至喜聞樂見。
至於李乾元?
祂在世之時,天下不敢有人忽視祂,可如今祂被鎮壓,天下根本沒有人在意祂——哪怕口口聲聲說是千年故交的龍屬,真要下起狠手來,也是毫不留情!
‘我的判斷至少有六七分是無誤的。’
‘這場濟水之會,本該是什麼樣的並不重要…如今…如今已經成了三個勢力默然相見的一座大殿,如果說先前的明陽之變是一個賭局,如今的天霞的霸道縮緊了時間,陰司也好,龍屬也罷,都往案麵上推了更多更急的賭注…’
於是為他李周巍打造無上陰所!
這位魏王立在山間,久久的望著那在陰沉黑暗中閃爍的赤紅色眼睛,恍惚之間,他的腦海裡飄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念頭:
‘天霞的出手…’
‘是否是有意促成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