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梧被程千帆這話差點憋得噎住了。
他口中所說的交代,自然是要中央巡捕房查出殺害日本人的真凶。
而程千帆所說的交代,顯然指的是找人頂罪,把這起案子了結。
可關鍵是,上官梧還不能生氣發火,因為程千帆所說的交代才是常理,屬於理解正確。
“程老弟。”上官梧臉上的表情嚴肅,“愚兄就不說繞彎子的話了。”
“上官兄請講。”程千帆微笑著,眼眸則是微微一縮,就那麼的看著上官梧。
上官梧早就暗中投靠了日本人,這個情報他是掌握的,他故意裝作不知道,裝作沒有理解上官梧的意思。
實際上則是在試探。
他在試探上官梧。
看到上官梧也不再雲遮霧裡的,打算直接講明白了。
這並不符合上官梧的脾性,這足以說明兩點:
其一,上官梧可能確實是麵臨極大的壓力,或者說是荒尾知洋向他施加了不小的壓力。
還有就是,上官梧的態度反常,程千帆琢磨著這是不是意味著日本方麵意欲對法租界動手的計劃,已經開始秘密做前期準備了。
上官梧作為法租界政治處外聯室副主任,嚴格說起來,在鄭智意義上的重要性,上官梧還要在他這個中央巡捕房副總巡長之上的,日本人要占領法租界,很多前期工作是需要上官梧的配合的。
這便是上官梧的態度開始趨於強硬,不再遮遮掩掩的原因?
……
“上海特高課的荒尾知洋課長對於五名無辜的日本公民遇害,非常震怒。”上官梧說道,“實不相瞞,荒尾課長明確要求巡捕房這邊三天內必須交出凶手。”
“可以啊。”程千帆說道,“荒尾先生要凶手,那就給他凶手。”
“程老弟!”上官梧提高了聲音,“是真正的凶手,真真的。”
程千帆的麵色立刻陰沉下來了,他看著上官梧,“上官兄,我說給一個交代,自然是抓到真凶,上官兄此言莫非是懷疑我中央巡捕房……”
“誤會了,程老弟誤會了。”上官梧趕緊說道,“我自然絲毫不懷疑中央巡捕房的查緝辦案能力。”
“程老弟不要誤會。”他看著程千帆,解釋道,卻是怕程千帆還不明白,他又語氣認真的‘提醒’道,“隻是,荒尾知洋課長對凶徒的身份很關心,所以要慎重對待。”
“三天時間。”程千帆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他看著上官梧,“此等大案,一無目擊證人,現場又環境惡劣,線索遭遇嚴重破壞,三天的時間查清此案,抓獲凶手,這根本不可能。”
上官梧心中冷哼一聲,你剛才還說隨時可以給一個交代呢,現在知道是來真格的,就慫了?
“程老弟,這是日本人的通牒。”他對程千帆說道,“不是老哥我嚇唬老弟你,事實就是,日本人給了警告通牒了,三天後不交出開森路大案的凶手,日本人可能會有所行動。”
……
“行動?他們要做什麼?”程千帆臉色一變,問道。
“不曉得。”上官梧搖搖頭,“總之,此事大意不得,日本人是真的震怒了,說不得就可能惹出大亂子。”
“日本人以為我是福爾摩斯嗎?”程千帆頭疼不已,說道,“三天,他們說三天就是三天?簡直是荒謬。”
上官梧遞了一支煙卷給程千帆,說道,“老弟,老哥與你說句實話,三天內抓到凶手,確實是強人所難,但是,三天後,你這邊至少要查到有價值的線索,老哥我那邊才好拿去給日本人交差。”
程千帆點燃了煙卷,悶悶的抽煙,就那麼的看著上官梧。
“老弟,這次就拜托了,愚兄欠你一個人情。”上官梧言辭懇切,說道。
“我隻能說儘力。”程千帆說道,“你也曉得,這種案子除非當場抓住凶徒,不然很難……”
“理解,理解。”上官梧說道,“老弟你說儘力,而不是大包大攬,老哥我這邊反而更放心一些。”
“愚兄這邊倒是可以提供一些思路。”他對程千帆說道,“殺日本人的,除了重慶就是延州……”
“重慶偽政權唯恐天下不亂,延州紅匪煽風點火,威脅治安。”程千帆冷哼一聲說道,“早晚收拾了他們。”
……
上官梧笑著附和,他知道程千帆說這話的身份並非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總巡長,而是南京政府外交部部長助理、楚銘宇部長的親信、汪先生題字誇讚的黨國乾城。
“說的沒錯。”上官梧點點頭,“早晚收拾了他們。”
“中央區這邊我會下令嚴查此案,我親自盯著。”程千帆說道,“政治處那邊,若是上官兄查到什麼線索,還請互通有無。”
“這是自然。”上官梧微笑著點點頭,“你我兄弟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都巴不得早些破案呢。”
“螞蚱……”程千帆苦笑著搖搖頭,“這話可不好聽。”
上官梧哈哈大笑,他曉得程千帆為何這麼說:
秋後的螞蚱長不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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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回到辣斐德路家中。
程千帆就看到正在陪小芝麻玩耍的豪仔。
“豪仔什麼時候來的?”程千帆問道。
“剛到沒多會,帆哥。”豪仔將抱著的小芝麻交給小寶,說道,“帆哥,胡四水……”
“書房說話。”程千帆打斷了豪仔的話,淡淡說道。
“是。”
程千帆帶著豪仔上樓來到書房。
“見到桃子了?”程千帆問鐘國豪。
“是的。”豪仔點點頭,“桃子帶人暫時在貝當區的向裡旅社住著。”
“開森路的事情是他們做的嗎?”程千帆問道。
“是。”豪仔點點頭。
“弟兄們傷亡情況如何?”程千帆立刻問道。
“折了兩個弟兄,還有一個弟兄受了傷。”豪仔說道。
“到底怎麼回事?”程千帆的眉頭皺起,“是被敵人盯上了?還是遭遇戰?”
“一開始桃子也以為是遭遇戰,不過,他後來仔細調查後傾向於是被敵人盯上了。”豪仔說道。
“繼續說。”程千帆微微點頭,丟了一支煙卷給豪仔,他自己也點燃了煙卷,輕輕抽了一口。
……
“桃子他們經過外白渡橋進入租界,後來就遇到這夥人上前盤問。”豪仔說道,“他們隨身帶著武器,一旦被搜身是藏不住的,隻能動手了。”
豪仔在程千帆的點頭示意下,也點燃了煙卷,美滋滋吸了一口,繼續說道,“後來桃子詢問了弟兄們,他覺得那人不是無緣無故上前盤問的,更像是發現了什麼。”
“認出他們來了?”程千帆立刻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