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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秋沒叫人通傳,便進了椒房殿,剛一進庭院,正見莊靜郡主在外邊兒同幾個宮人說話,看她來了,忙躬身行禮。
羋秋擺擺手,示意她們起身“皇後睡下了”
莊靜郡主還沒發話,她就聽殿內皇帝遲疑著問“是陛下來了嗎”
莊靜郡主有些赧然的笑了“娘娘一直在等您呢,說不清楚壽康宮那邊兒現下是個什麼情況,實在無法安枕。”
羋秋點點頭,吩咐侍從們在外邊等候,自己邁步走了進去。
皇帝現下也是個剛剛流產了的弱女子,額頭上勒著抹額,病懨懨的靠在軟枕上,臉色蒼白而憔悴,見她來了,勉強擠出來一絲笑。
羋秋便往床邊坐了,握住他的手,柔聲問“好些了沒有”
皇帝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肚子還是疼,太醫說得將養一段時間才好。”
羋秋皺著眉頭,沒說話。
皇帝此時卻顧不上這一茬,急匆匆問她“壽康宮那邊怎麼樣了我聽母親說,母後的情況看著不太好”
雖說太後這段時間以來沒少折磨他,但親娘畢竟是親娘,親兄弟尚且是打斷骨頭連著筋,更彆說是嫡親母子了。
羋秋神色有些為難,幾經躊躇,話都到嘴邊兒了,也沒能說出口。
皇帝見狀心頭便是一個咯噔,聲音都開始抖了“你彆不吭聲啊。”
羋秋沉吟幾瞬,終於道“你,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皇帝聽完就覺眼前一黑。
羋秋覷著他的臉色,徐徐道“你應該知道,近來母後暈倒過好幾次。”
皇帝當然知道了,其中好幾次都是被他給氣得呢
想到這兒,他不由懊悔“我知道、我知道,難道是因此,唉,我當初怎麼就昏了頭”
羋秋卻搖搖頭,神色複雜道“之前太醫診脈之後,都說是急火攻心,彆說是你我,即便是母後和淑妃,怕都不曾多想。可就在前不久,負責審問賢妃心腹的令丞遞交了玉英殿宮人的供狀,原來是賢妃”
她自袖中取出那幾張供狀,默不作聲的遞到了皇帝麵前。
皇帝幾乎是全程顫抖著看完的。
羋秋坐在旁邊,神思遊離,漠然的注視著他頭頂,語氣裡裹挾著批判與責備“實話好說不好聽,可要不是你當初執意迎賢妃入宮,她怎麼會生出這樣的野心,又怎麼會有這樣惡毒的計謀和狠毒的心腸當初一念之差,既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母後你糊塗哇”
皇帝看完那份供狀,眼眶就模糊了,再看後邊太醫的論斷,道是太後時日無多,最多也不過再有一月壽數,更是心如刀絞,悔恨不已。
“我怎麼會都怨我,都怨我”
羋秋歎息道“說句公道話,太後娘娘對我平平,幾度想著要廢掉我、擁立淑妃為後,可她對你,真真是沒的說。她老人家前半生命苦,誕下皇子卻沒能保住,年過三十了才生下你,前些日子裡,還飽含希冀的想著大辦生辰宴呢,沒想到陰差陽錯害了她的,卻是她最疼愛的兒子,你啊”
皇帝眼底閃爍著惶惶的兩點微光,風一吹就搖搖晃晃,絕望的即將熄滅“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哪知道文氏那毒婦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我真的,真的沒想到”
“沒想到不至於吧。”
羋秋“嗤”的冷笑一聲“難道你沒有暗示過她要廢掉我你沒有承諾過她要冊封她做皇後”
皇帝腦子裡“轟”的一聲,惶然的看著她,麵露疚色,嘴唇無力的開合著“我,那都是從前的事情了,我怎麼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既然承諾賢妃要封她做皇後,可你怎麼就忘了淑妃、忘了太後你若真是有意冊封賢妃,為什麼不早早加封她為貴妃,而是叫她居於淑妃之下因為你沒有辦法忽視太後的要求”
羋秋直接戳破了他的幻想“賢妃看的很明白,她清楚的知道,若是想坐上皇後之位,她要鏟除的不僅僅是我,還有太後是你給了她這樣的野心,是你催化了她的殘忍賢妃是拿刀子的人,你在背後推了她一把,將那把刀刺入太後的心窩,你才是真正害死太後的人”
“我不是我是人,又不是神,我怎麼能未卜先知”
皇帝雙眼猩紅,神情淒惶,崩潰的看著她“難道現在的結果是我樂於見到的嗎那是我的生母,是養我育我的人,我怎麼可能害她你,你為什麼要把一切都推到我頭上你憑什麼站在高處指責我”
“我憑什麼就憑你根本沒把我當人,因為你眼裡從來都隻有你自己”
羋秋眼神凜冽,字字如刀“你們把我當什麼一個占據著皇後之位的物件嗎淑妃想當皇後,太後要廢掉我,賢妃想當皇後,你要廢掉我我不是人,我沒有心,我沒有感受,我不會痛苦嗎可惜啊,蒼天有眼,賢妃沒有心想事成,太後和淑妃輸的一敗塗地,至於你哈哈哈哈哈”
她大笑出聲“你是一條徹頭徹尾的可憐蟲”
皇帝臉上好容易將養出來的些微血色慢慢褪去,他用力的搖頭“不,我不是”
羋秋霍然起身,居高臨下,大聲的ua他“你就是是你瞎了眼,愛上那樣的女人是你不分輕重,養大了後宮女人的野心是你不辨忠奸,錯將賢臣當小人也是你自作聰明,害死了自己的生身母親”
皇帝痛苦的抱住頭,幾近崩潰“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窗外忽的傳來一聲震響,緊接著便是雷鳴。
下雨了。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直到第二日清晨,方才將將停住。
羋秋伸開手臂,叫近侍們侍奉著更衣,心裡邊盤算著今日上朝該發作那些人才好。
賢妃的親朋故舊,這回一並料理掉吧,至於承恩公府,暫時將他們穩住,等太後涼了之後再一鍋端。
至於他們留下的空缺
笑死。
長安最不缺的就是待官的士子,想找幾個人補上去,那還不容易嗎,他們又不是什麼經天緯地的奇才,說替換就替換掉了。
這個偌大的國度已經維持了近兩百年,諸多弊端開始顯露,行政冗雜,人浮於事,軍費頗巨,戰力衰減,天下升平伴隨著勳貴士大夫集體的迅速膨脹,而這也必然造成土地兼並等一係列社會問題,進一步擠壓尋常百姓的生存空間。
“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
羋秋不禁自語“朕的商鞅又在何處”
改革這種事情,要有魄力,還要有韌勁,要動既得利益者的蛋糕,就得有不懼外敵的鐵腕,還要保證繼任者與自己政見相投,否則變法就是變了個寂寞。
再有一點就是,羋秋絕不會擼起袖子自己衝鋒陷陣,必須要有如商鞅一般的鐵頭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