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依依則始終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落,掩蓋著眸中翻江倒海的混亂思緒,她的人生在短短幾天內被徹底顛覆,此刻又懸在了另一個未知的懸崖上。
陳錦華站在離張依依最近的位置,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貪婪而又小心翼翼地描繪著女兒的輪廓。
她的雙手死死地交握著,指甲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期盼、恐懼、愧疚、狂喜……無數種情緒在她心中激烈衝撞,讓她幾乎無法保持站立。
她害怕,害怕這又是一場空歡喜,害怕這近在咫尺的希望會再次碎裂,那將比從未有過希望更加殘忍。
終於,那扇緊閉的檢驗室門“哢噠”一聲被推開。
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拿著一份報告走了出來,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平靜,目光掃過緊張等待的四人。
刹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份薄薄的報告上,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工作人員徑直走到陳錦華和張依依麵前,將報告遞出,語氣平穩地宣布。
“鑒定結果已經出來。
經過對送檢樣本的DNASTR分型檢測及遺傳學分析,確認陳錦華女士與張依依小姐之間存在生物學親子關係。支持陳錦華女士是張依依小姐的生物學母親。”
轟——!
話語如同驚雷,在張依依耳邊炸響!
她猛地抬起頭,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份報告,又看向眼前瞬間淚如雨下的陳錦華。
生物學母親…她真的是…
“依依!我的女兒!!”
陳錦華積壓了二十年的情感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爆發!
她再也控製不住,猛地衝上前,一把將還在呆滯中的張依依緊緊地、緊緊地擁入懷中!
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離。
“媽媽終於找到你了!終於找到你了!對不起…對不起…是媽媽不好,媽媽把你弄丟了這麼多年…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滾燙的淚水瞬間浸濕了張依依肩頭的病號服,那灼熱的溫度仿佛穿透了衣物,直接燙傷了她的心臟。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抱著自己的這個身軀在劇烈地顫抖,那哭聲裡蘊含的深切痛苦、無儘悔恨和失而複得的巨大狂喜,是做不了假的。
一直緊繃的、戒備的、迷茫的心防,在這一聲聲泣血的呼喚和這幾乎令人窒息的擁抱中,轟然倒塌。
張依依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間通紅,強忍了許久的淚水也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洶湧而出。
她遲疑地、生疏地,慢慢抬起顫抖的手臂,最終,輕輕地回抱住了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給與她生命的女人。
“媽…媽媽…”
一聲帶著哭腔和不確定的呼喚,從她喉間逸出。
這一聲“媽媽”,讓陳錦華哭得幾乎背過氣去,隻能更緊地抱住女兒,一遍遍地重複。
“哎!媽媽在!媽媽在這兒!以後再也沒人能欺負你了!媽媽發誓!”
一旁的小雨看著這對相擁哭泣的母女,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偷偷抹著眼淚,既為好友感到高興,又心疼她之前受的苦。
秦洛看著這一幕,嘴角也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心中鬆了口氣。
這一夜,對於陳錦華和張依依而言,是淚水與喜悅交織的不眠之夜,是破碎了二十年的親情紐帶,終於重新縫合的開始。
……
翌日,清晨。
當初升的陽光剛剛驅散夜的寒意,灑在古樸的四合院屋簷上時,一陣急促而有力的敲門聲驚醒了尚在睡夢中的張大偉一家。
“誰啊?!大清早的催命啊!”
張大偉穿著睡衣,罵罵咧咧地打開門,下一秒,卻被門外的景象嚇得瞬間清醒,冷汗直冒!
隻見門外黑壓壓地站了二十多名身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身形健碩的保鏢,他們麵無表情,如同鐵塔般矗立,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而站在這些保鏢前麵的,正是眼神冰冷、氣場全開的陳錦華,以及她緊緊牽著的、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然不同的張依依。
秦洛和小雨則站在稍後一點的位置。
“你…你們想乾什麼?!”
張大偉的聲音帶著驚恐的顫抖,下意識地就想把門關上。
一名保鏢動作迅捷地伸手抵住了門,那力量根本不是張大偉能抗衡的。
陳錦華牽著張依依,直接邁步踏入這座本屬於小嵐,卻被鳩占鵲巢多年的院子。
她的目光如同冰刃,掃過聞聲趕出來、同樣穿著睡衣、驚慌失措的蔣卿芳和他們那個還在揉著眼睛、不明所以的兒子。
“乾什麼?”
陳錦華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來收回我女兒的房子。”
她看向張依依,眼神瞬間變得柔和。
“依依,現在你是這裡唯一合法的主人。告訴這些占了你地方這麼多年的人,你的決定。”
張依依看著眼前這對曾經被她稱為父母、卻將她推入深淵的男女,看著這個承載了她童年些許溫暖、卻又充滿痛苦回憶的地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清晰而堅定地說道。
“請你們,立刻,離開我的家。”
“你的家?放屁!”
蔣卿芳反應過來,尖聲叫道。
“這房子是我們張家的!你算什麼東西!帶著幾個黑社會就想搶房子?我報警抓你們!”
“報警?請便。”
陳錦華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正好讓警察來做個見證,看看這房子的合法繼承人到底是誰。”
張大偉臉色鐵青,他意識到陳錦華來者不善,而且有備而來。
他強作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