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懣湧上心頭。
她木琳珊何時受過如此冷遇和輕視?
但偏偏,麵對這個擁有刀鋒鼎力支持、名義上還是集團最大股東的秦洛,她那些慣用的威逼利誘手段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和挫敗感,恢複了那副冷豔高貴的模樣,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她看了一眼桌上剛剛送上來、還冒著熱氣的烤串和冰鎮啤酒,終究是沒有坐下品嘗的興致了。
“結賬。”
她冷冷地對旁邊的保鏢吩咐了一句,然後轉身,在一片敬畏和好奇的目光中,重新坐回了那輛加長版勞斯萊斯。
車隊緩緩啟動,駛離了這充滿煙火氣卻讓她倍感挫敗的地方。
……
回到自己位於頂層的豪華公寓,木琳珊揮退了所有傭人,獨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閩都璀璨的夜景。城市的繁華與喧囂仿佛與她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她的心緒依舊難以平靜。
秦洛那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像一根刺,紮在她的心裡。
但同時,今晚在燒烤攤提及的往事,卻也如同打開了潘多拉魔盒,那些被她深埋心底的、關於童年的模糊記憶,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
那個寒冷的夜晚,天橋下刺骨的寒風,腹部刀絞般的疼痛,還有那對如同天使般降臨,給予她溫暖和希望的年輕夫妻……他們的麵容在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但那種被關懷、被嗬護的感覺,卻依舊清晰。
她走到臥室,打開了一個需要密碼和指紋雙重驗證的嵌入式保險櫃。裡麵沒有珠寶,沒有文件,隻靜靜地躺著一個有些年頭的、小巧精致的絲絨盒子。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子,打開。
裡麵珍藏著的,並非什麼名貴首飾,而是半截已經褪色、顯得有些陳舊的紅色頭繩。
這是她小時候唯一擁有的、算得上是“飾品”的東西。
記憶的閘門徹底打開。
那年她大概六七歲,被人販子拐騙後輾轉流落街頭,受儘苦難。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悄無聲息地死在那座冰冷的天橋下時,是那對年輕的夫妻救了她。
他們不僅給她食物和藥品,那位溫柔的阿姨還幫她梳洗,用這根紅色的頭繩,笨拙卻又耐心地給她紮了兩個小辮子。
她記得自己當時很開心,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頭繩。
她小心翼翼地將頭繩解下來,然後用力一分為二,將其中半截,送給了那對夫妻身邊那個看起來虎頭虎腦、年紀和她相仿的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收到這半截頭繩,笑得特彆開心,露出缺了一顆的門牙,信誓旦旦地對她說。
“小姐姐,你真好!等我長大了,我一定娶你!用這半根紅頭繩當聘禮!”
童言稚語,卻在那段灰暗的歲月裡,給了她莫大的安慰和憧憬。
然而,美好的幻想如同泡沫般易碎。
第二天清晨,當她從難得的安穩睡眠中醒來時,那對善良的夫妻和那個承諾要娶她的小男孩,已經不見了蹤影。隻在她的枕頭邊,留下了一些錢和一張寫著木老爺子聯係方式的紙條。
後來,木老爺子找到了她,收養了她,給了她優渥的生活和受教育的機會。
為了配得上“木”這個姓氏,也為了不辜負那份救命之恩,木琳珊付出了遠超常人的努力。
她天資聰穎,十五歲便自學完高中所有課程,十八歲以優異成績從國內頂尖的清北大學畢業,隨後遠赴海外,二十一歲就拿下了劍橋大學的碩士學位。
學成歸國後,她憑借過人的才華和雷厲風行的手段,在短短三年多的時間裡,就將安邦集團旗下原本不起眼的保安公司和物業公司,打造成了閩都同行業內的絕對龍頭,為集團開辟了穩定而龐大的現金流。
她擁有了曾經夢寐以求的一切。
地位、財富、權力。
可是,內心深處,她始終沒有放棄過尋找那對夫妻和那個小男孩。
她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資源和人脈,然而,那家人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杳無音訊。
那半截紅色頭繩,成了她心中唯一的念想和無法彌補的遺憾。
……
另一邊,秦洛幾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一品國際的頂層住所。
今晚木琳珊那突如其來的“求婚”,實在太過驚悚,讓他直到現在都有些心緒不寧。
他直接走進浴室,擰開冷水開關,讓冰涼的水流衝刷著自己的身體,試圖讓有些混亂的頭腦冷靜下來。
衝完澡,裹著浴袍出來,他走到書桌前,下意識地打開了其中一個抽屜。
抽屜裡沒有文件,隻放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小木盒。盒子做工不算精細,甚至有些粗糙,像是小孩子的手筆。
他打開木盒,裡麵放著幾張小紙片,上麵畫著歪歪扭扭的圖案,是他小時候在孤兒院裡唯一的玩具——自己畫的卡片。
除此之外,木盒裡還靜靜地躺著半截已經褪色、顯得十分陳舊的紅色頭繩。
秦洛拿起那半截紅頭繩,指尖傳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隱約記得,這好像是小時候在孤兒院時,一個對他很好的小姐姐送給他的。
那個小姐姐似乎很照顧他,但這半截頭繩具體是在什麼情景下送的,那個小姐姐長什麼模樣……這些記憶卻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濃霧,無論他怎麼努力回想,都模糊不清,毫無印象。
隻是偶爾看到這半截頭繩,心裡會泛起一絲淡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
就在他對著頭繩出神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秦洛一愣,這個時間點,誰會來?
他放下頭繩,關上抽屜,走到客廳。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窈窕的身影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
當她的目光與站在客廳中央的秦洛對上時,兩人都愣住了。
進來的人是陳意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