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三十八年,八月二十七。
天下太平。
普陀山已經封山月餘,從山腳下通往山巔的玄妙陣法將範圍擴散到了數千裡方圓,將山腳下圍繞建立連綿不絕的信眾村落儘數囊括其中。
固然還沒有明確不許進出的說法,但無疑像是一片疑雲懸在了許多人的心上。
很多人心中不解,無論是山腳下的虔誠信徒還是那些外界的各方修行勢力,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是因為什麼,是否又與兩個月以前的聖皇法旨事件有所關聯,佛門的態度晦澀不明,就像是那些不真切的偈語一樣頗有些故弄玄虛的味道。
有身份尊貴的香客或信徒與自己親好的僧人詢問,得到的答案卻無一例外都是搖頭不語。
那些佛門僧人看上去似乎也總是失神,最近的一次是十日前的罰惡菩薩在一場布施儀式上好幾次走神,最終還是由阿難菩薩替換主持方才順利結束。
這種處處透著的怪異像是一層層揮之不去的陰霾讓越來越多的人感到不舒服。
但出於對佛門的信任和尊敬,信眾們還是漸漸習慣了這種日子,進出大陣的次數,也變得越來越少了,這裡什麼東西都不缺少,就像是自成一處小世界,雖與世隔絕,卻安靜祥和。
沈自在卻待的越來越不習慣,他很早便想要離開了,普陀山上的佛光越來越明亮,他卻覺得越來越礙眼,上下的氣息越來越安詳,他卻覺得越來越不適。
在這些天裡,他甚至沒有去蓮花峰修行,沒有去看藏經閣裡的那些經書,也沒有去聽過一次的講經和引悟,在兩個月前那場天地大變之中,佛門所扮演的角色令他嗤之以鼻,全天下的勢力他都覺得惡心至極。
對於這樣一位接連被鬼妖以及道門驅逐的天之驕子來講,他的骨子裡帶有不安穩的叛逆基因。
“沈公子。”
王小樹敲響了上客堂的門,聲音中夾雜著不安。
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下來,沈自在與王小樹之間的交情倒是深厚了許多,對於這位佛子的弟子,對天下肮臟事沒有太多經驗和了解的少年,沈自在罕見覺得很有意思。
門被打開,沈自在看著站在外麵的王小樹,少年郎瞧上去有些局促不安,那雙以往帶著些天真的眸子如今卻充滿了緊張和忐忑,他甚至能夠聽得見對方的心跳聲。
“怎麼了?”
沈自在皺眉詢問,如今的佛門裡,還有什麼事能夠讓王小樹如此模樣?
“不怒師叔剛剛來了一趟,說公子就要出關了。”
王小樹的語氣很不平靜,像是在害怕著什麼。
李子冀從參悟之中結束,無論怎麼看這都是好事,也是之前王小樹最期待發生的事情,隻是這兩個月來,他卻十分害怕李子冀蘇醒過來。
每一天都在擔憂與焦慮之中不安,到了現在,這份不安已經積蓄的越來越強烈,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他的手指都在忍不住的顫抖著。
沈自在聞言也有了一瞬的沉默,他當然清楚王小樹在焦慮什麼,畢竟之前一切都還安然無恙,天下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如今參禪數月結束,天下卻大變模樣。
李子冀蘇醒之後會怎麼樣?
會作何選擇?
王小樹當然不安,任何人都應該不安,甚至就連他自己,一向無法無天的鬼妖沈自在,這一刻的心裡竟也生出了掉頭離開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