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嘗微皺著眉。
李應身上的銀月血甲恢複如常,他攔在這裡當然不是要與李子冀動手,隻是不想李子冀殺死李孟嘗而已。
他畢竟是李孟嘗的兒子,難道自己還能夠坐視父親被殺而無動於衷?
進不得。
退不得。
李應此刻的立場,才是最兩難的。
“這裡麵本沒有你的事情。”
終於,李子冀還是率先開口。
從始至終,他和李孟嘗都不希望將李應牽扯進來,如果可以,李子冀甚至不希望自己現在來到這間牢獄之中。
但他很清楚,自己一定要來。
因為李應已經來了。
李應尋李孟嘗商談,結果無非隻有兩個,順利和不順利。
順利,也就是李應認為滿意的結果,李子冀自己未必覺得滿意。
不順利,那麼李應就不會離開。
所以李子冀隻能過來,不得不過來。
李應道:“有誰能夠真正置身事外呢?”
李孟嘗希望和他無關,李子冀也希望和他無關,但他畢竟是李孟嘗的兒子,那麼這件事就永遠不可能真正與他沒有關係。
李子冀道:“這件事沒法收尾。”
李應沉默著,沒有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這一刻應該能說什麼,這位在南境曆經生死從不動容的男人,什麼話也說不出。
李子冀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又將目光移到了李孟嘗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後又重新看向了李應:“你看過遂寧城外的墳海嗎?”
那天下著雨。
祭奠的黃紙飄進了墳海之中,沒有歸路。
都衛禁軍的牢獄距離皇宮其實並不算太遠,隻是長安城不同外麵,何況是皇宮那樣的地方,自然會有陣法阻隔內外,讓人無法窺探。
李子冀感受不到皇後的氣息,但他注視著皇宮的方向:“天下這種責任,很難具象化到每個人的身上,在有意識承擔這份責任之前,遂寧那場大水淹死的數萬人其實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天下,很簡單的兩個字,其實又無比遙遠,在承擔這份責任之後,我依然不覺得那離我很近,但我在儘心儘力的去做,可水淹遂寧發生在最開始,以如今的責任去看待從前的生死,其實很難讓內心有太大感觸。”
我們總想要麵麵俱到,照顧到每一個細節,每一個邏輯和反應,可事實上,那是很難做到的,尤其是情緒這種東西。
相隔遙遠,死的人再多也隻是一個數字。
咫尺距離,就算隻死一人也會有所動容。
當你沒有去承擔這份責任之前,隻會慶幸自己安然無恙,隻有當你去承擔那份責任之後,才會悲痛哀呼人間煉獄。
“但道理是如此,所以皇後應該死,隻是虞帝福澤太大,目下我還無法殺她。”
“同樣,李孟嘗明知我與母親都在遂寧,卻推波助瀾,皇後固然是元凶,他卻也無法將自己摘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