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裡總是很靜的。
如果心情足夠好,就算看到一棵長歪了的小樹都會覺得高興,欣賞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祈雨將木雕握在手裡,就這麼靜靜地盯著顏北一直看著。
她看了很長時間,從清晨到日暮。
一句話都沒有說,李子冀一直在一側站著,也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傍晚火紅的夕陽從另一麵稀稀疏疏的灑進山坳裡,照著樹林的影子變化,他才開口:“你非死不可?”
祈雨問道:“我為什麼要活著呢?”
顏先生用自己命救了她,甚至因此導致君上離去,無疑是希望她能活著的。
祈雨道:“我知道他是絕對不希望我死去的,你也不用和我說什麼我若死了他就白死了這種沒意義的話,用結果去否定開始,這才是最沒意義的事情。”
墳墓挖的不大不小,祈雨抬頭看著夕陽,注視著最後一縷餘暉隱沒,然後她一步邁了下去,側躺在顏北的身邊,將臉貼在顏北的胸口,忽然俏皮一笑:“我以前就從不肯聽你的話,難道你還指望自己死了之後還能管得到我?”
這是祈雨在世上說過的最後一句話,然後就安靜的在墳墓中閉上了眼睛。
李子冀站在夜空下佇立很長時間,然後方才將墳墓填好,並在四周布下隱藏山坳的陣法,這夜裡再也沒有什麼聲音,這山林仿佛格外的寂靜。
他的內心卻從不平靜。
“也許這世上發生的,都是沒意義的。”
他沒來由說了一句,心中的情緒焦躁翻湧,似如鯁在喉。
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顏先生的時候,對方詢問他是否要學習桃李春風。
音猶在耳,卻恍如隔日。
李子冀甚至有些說不出話來,就這麼在山坳裡一直站到午夜,然後方才轉身下山。
他的腦海中閃過往日的一幕幕,人生就是如此的突兀,仿佛再怎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也終有一日會化作意外隨之而來。
我們縱然再不甘,再痛苦,除了接受之外又能如何呢?
路依然在向前走。
......
......
棠溪雖然是一座小城,可夜晚也終究是有幾間酒館營業的。
李子冀渾渾噩噩的下了山,尋到了一間還有客人的酒館,推門走了進去。
客人喝的熱鬨,偶爾還開口朝著掌櫃的嚷嚷幾句,掌櫃的也不慫,罵罵咧咧的回敬,然後迎來客人們的哈哈大笑。
大家彼此都是熟悉的,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
當李子冀推門走進來的時候,這些笑聲方才放輕了不少,然後一雙雙眼睛頗為驚訝的瞧著他。
實在沒想到這大半夜的,也會有外人進來。
“要兩壺酒,再配些菜。”
李子冀尋處角落坐下,敲了敲桌麵。
掌櫃的看了一眼跑堂的,跑堂的應了一聲,然後開始準備,不一會兒,酒菜就紛紛端了上來。
這家跑堂的是個開朗的,平常見到生人都會打聲招呼,今天倒是識趣的沒開口,畢竟誰都看得出這位半夜闖進來的公子哥臉上寫滿了鬱鬱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