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沒有再說話,似是根本沒有聽見李子冀的回應,也沒有轉身,依然是背對著他,隻剩下燃燒的赤紅火焰閃滅的聲響,在這皇陵裡時而流轉。
他們之間其實沒有太多話好說。
因為皇後和李子冀本就不是應該站在一起的人。
李子冀安靜的等候著,他知道皇後終究還是會開口說話的。
曾經他被皇後餘光一瞥,就與道生出感應,看見了一幅幅閃爍而過的畫麵,他記得很清楚。
淹沒人間的巨浪,數千裡龜裂的大地,火焰跳動在蓮花之上,無儘平原深處的一尊白骨,空洞的雙眼凝望蒼穹,似乎藏匿著數不清的呐喊。
殘破坍塌的道觀,擦拭蛛網的一雙手。
懸崖下跌落的一本書。
深淵下的一棵梨樹。
虛空雲海上,盤坐著數千尊滿臉恐懼的石像。
顧春秋說,這是與道有感,通俗來講,是如佛主驚鴻一瞥般得見未來。
這些年來,李子冀始終以為那隻是諸如儒釋道等大修行勢力的化身,是自己在修行路上有所接觸交流的呈現和預感。
這麼說其實也沒錯,可如今再去推敲,似乎還有更深層次的寓意。
每一句話都能延伸出很多意義,比如最開始淹沒人間的巨浪,應是象征著北海的存在,也應是象征著君上意圖傾覆天下的野望。
跌落懸崖的一本書,是否代表著儒聖的隕落?
深淵下的梨樹,是否早就揭示了顏先生的結局。
李子冀不知道,也無法確定,或許這些本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個畫麵,一句話,隻不過是因為後來所經曆的事情多了,便賦予了這些畫麵所特殊的意義。
就像是一根魚竿,在尋常人眼中就隻是一根普通的魚竿,在李子冀眼裡就多了些彆的意義。
“你知道我為什麼為要見你一麵?”
皇後終於再度開口。
李子冀眉目沒什麼波瀾:“總不會是要開口道歉。”
“道歉?”皇後的聲音之中同樣沒什麼波動,似乎所有的情緒都已經無法從那顆已經死去的心中升起:“我為什麼要道歉?”
李子冀不想在這種事情上爭論什麼:“要見我,總歸有目的。”
皇後淡淡道:“或許對你來說,我的所作所為是錯的,但是對我來說,我始終都在做對的事情。”
李子冀道:“遂寧死了很多人。”
身為一國之母,無論如何都是不應該這麼做的。
皇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世上每個人都是獨立不同的個體,也許你認為如你這般光明正大的人才配的上正確,可事實上每個人都有自己最在乎的東西,每個人最在乎的東西也都不一樣。”
她轉過了身,目光平靜的看著李子冀,問了一個問題:“你認為所謂最在乎,會因為其它事情退讓嗎?”
李子冀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