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常說放下,卻根本難以放下。
“虛無吞噬了四分之三的太陽,人世間已經幾乎失去了光亮,前不久,儒聖也已隕落。”李子冀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又大概將儒聖的事情說了一遍。
今天帶來的衝擊實在太多。
讓人難以完全消化。
短短的兩三年時間裡,世間仿佛已經大變模樣。
北海之主和儒聖竟然都已經接連死去,而現在還有即將隕落的佛主,原本高不可攀站在世界頂點的六境,突然之間快要死了乾淨。
十八羅漢的臉上露出了恍惚之色,想不到世上已經大變至此。
佛主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多餘的力氣歎息,他強迫自己去感應天地之間的道則,發現儒聖留下的印記的確已經在這個世上散去了。
“好事。”
他說道。
聲音很輕,微弱難聞。
佛光已經完全無法遮掩,露出了佛主那遭受重創的身體,滿身傷痕看上去顯得猙獰,佛主現在每時每刻都在遭受著尋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身意識與身體的脫離,這種感受死亡的過程才是最令人恐懼的。
佛主卻並不在意,蒼老灰敗的臉上浮現了回憶:“我和他第一次見麵,是在一次大會上...”
他回憶著自己與儒聖的一生,張了張嘴,卻又戛然而止。
這一生有太多值得回憶的過往了,尤其是當年他們一同追隨虞帝的那段時間,如今回想起來,竟是這輩子最難以忘卻的。
無數經曆加在一起,都比不上那段歲月的萬一。
他們大笑著撐起共同的理想,然後又因現實而分散,如今卻又各自以不同的方式重新回到了那條路上。
儒聖的死是令人遺憾的,因為沒辦法親眼看見那一天的到來。
儒聖的死也是好事,在虞帝死後,他們這些人,早就該一同跟著死去的。
“你打算什麼時候入七境?”
佛主臉上的回憶漸漸淡去,從過往之中回到了現在,他看著李子冀詢問道。
天山門會談約定的時間已經沒剩下多少,李子冀如今也已經踏足到了六境巔峰,接下來要做的自然就是衝擊七境,達成那個匪夷所思的奇跡,無論成功與否,都是對這個世界最後的交代。
李子冀顯然早就想好了這些,他回答道:“離開這裡後,要去一趟妖國,然後回長安,準備入七境,大概也就是這三五天後。”
這時間很短,卻絕對稱不上倉促。
兩年悟道,融合整個世界,該做的準備,都已經全部做好了。
佛主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生機消逝,將要真正圓寂。
四周所有僧人的臉上再度被悲痛取代,李子冀輕輕倚著山石,倚在佛主的另一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隨即問道:“下山後,用不用幫您在地裡種一株花生?”
佛主眼眸之中的神采已經完全消失,再難以控製自己的身體,但在圓寂前的最後一刹,他還是勉強動了動嘴唇,回答了李子冀的這個問題。
“不必。”